“普力夫,你還活著……太好了!”
撐著重創之軀,雪科夫過去將普力夫一把扶起,察覺這徒弟傷勢極重,先扯斷他手上的綁繩,連忙將一道元氣傳入,助他鎮傷,普力夫得到這一下輸勁,好過不少,喘息道:“師父,他們……他們突然殺過來……帶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機械,一出手就轟塌了半座山,我們……好多族人都被活埋了……他們殺過來……我們……我被俘後,一路給拖來這裏……”
斷斷續續的說話,已足夠讓雪科夫明白事態,這批人類的背後,必有基地組織的支持,所以拿得出火力強大的兵器,先轟山崩砸村落,造成慘烈傷亡,再趁機殺上去……如此霹靂手段,也難怪駐守的戰士守不住。
“唔,不怪你,確實是敵人太過……”
“師父,他們說,你不留足夠力量防守,是存心想讓我們犧牲,真是這樣嗎?”
“這……”
被弟子這麼質問,再對照熊族整個被滅的淒慘後果,雪科夫感到一陣椎心之痛,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否認,但最後他還是選擇沉默,默默承受自己的錯誤選擇與……罪惡。
“真……真是這樣?師父,你派我駐守,也是因為……”
“普力夫!你作為我的弟子,豈可貪生怕……”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雪科夫忽然感覺到喉間一陣劇痛,起初他有點不知道是為什麼,但當視力整個恢複,看了個清楚,雪科夫看見一把施過魔法,異常鋒銳的晶石短刀,一端沒入自己的喉間,另一端……卻執在自己適才救起的弟子手中。
刹時間,雪科夫隻覺得痛,有肉體的,也有心靈的,自己一生經曆無數大風大浪,什麼出賣、背叛,年輕時候根本可以拿來當飯吃,現在被弟子刺殺,腦筋一轉,就可以想出十幾種解釋與可能,實在沒什麼好奇怪,但……哪怕沒有意外,心中卻沒法好過一點,或許,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尤其希望得到親友的支持,來爭取一點溫暖,卻在這時候得到一把穿喉的冷刃,這感覺……喉傷,心更痛。
“你……理由……”
妖化的身軀,強度超乎雪科夫的預期,碎心了都可一時不死,單純刺穿咽喉又算得了什麼?這點普力夫的感覺最是深刻,自己這一下,雖然捅穿了師父的咽喉,可著手處如中鐵石,已經穿喉的匕首,竟是分毫無法移動,不僅如此,師父的那一隻熊掌,壓握在自己掌上,無比巨力湧來,奇痛難當,仿佛整隻掌骨就要被這巨力逐一粉碎,再聽見師父的問話,那嚴厲的眼神,嚇得他心膽俱裂。
“他們……他們承諾我……隻要提著你的首級回去,就允許熊族歸降,既往不咎,還、還讓我當……你故意留下我在那邊送死,你不仁,我不義而已……”
積威之下,普力夫說話毫無條理,語無倫次,說到最後,他更忽然跪了下來,也不顧一手還被師父壓握著,就對雪科夫磕頭。
“師父!為了大家好,求你死吧!”
“……軟、軟骨頭……熊族該要走自己的路,就算死,也不能向人屈膝,失去了這份自尊,你這狗熊……”
“那隻是你的想法啊!命沒了,自尊還有什麼意思?我們就隻是想活下去而已,沒你那麼多強者尊嚴,你總說要走自己的路、自己的路,都已經死了那麼多族人,你的路上鋪滿那麼多族人屍首,還不夠嗎?求求你,你要走路就快上路吧!你自己求死,我們……就隻求活下去啊!”
這一生,雪科夫還沒有聽過什麼話,比這更令自己傷心,最初的一瞬間,他勃然大怒,想要一掌拍死這個沒骨氣的東西,失去了尊嚴的熊族,不配活在世上,然而,這念頭才一動,周圍的震天廝殺聲,卻提醒著他,熊族已經沒剩下幾個,若最精華的一批在這裏葬送,熊族……就真的徹底不存在了……到那時,曾經存在的熊族,不管多有傲骨,不管曾燦爛過怎樣的光彩,都是毫無意義。
存續、傳承……才是最重要的……
意識到這個,雪科夫覺得自己無比可笑,居然到了這一刻,才推翻自己大半生的信念,這樣的回頭路……可笑之至,他很想跳起來,放聲大笑一番,嘲弄自己,嘲弄這個天地,但到了最後,他所做的卻是……
“師、師父!”
在雪科夫握力增強的一瞬,普力夫嚇到快流尿,可雪科夫並不是出手殺徒,隻是壓著他的手,緊握住短刀,先是猛力一刺,再橫拖切割,大量鮮血噴濺,一代豪雄的頭顱,噴著血落了地。
普力夫愣了一會兒,最後回過神來,拎起了地上的首級,大叫著衝向戰場,高叫著停戰,不久之後,戰場上雙方陣營各自收兵停武,這場戰爭……終於也結束了。
站在戰場的大後方,東方戀雪看著這結局,還有地上以跪姿立著的無頭屍身,不由得長長一歎。
“唉,我早說過,你硬要跑出來,一定會讓你死得很痛苦的,為啥你就是不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