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日子轉眼既至,一本丟失的數學書讓芳溪焦慮了一個暑假。在學校總是埋頭學習,不愛講話,不太招人喜愛,這便也沒什麼可以借書的朋友,否則怎麼會在知道沒完成作業的結局下依舊不掙紮。她鼓起勇氣要給數學老師兼班主任、‘‘偉大’’的秦采華老師講清楚,為什麼身為好學生的她卻沒寫數學作業。
偉大的秦老師之所以被稱作偉大,是因為在複陽中學沒有一個女老師會在懷孕期間不請孕假,理由是想要看著班上的學生為了畢業聯考不放鬆一絲一毫。她給兒子起的名字也相當有‘‘水平’’,芳溪相信沒有誰會給兒子取名叫祿壽,也許這樣土氣、直白的名字除了外號‘‘芹菜花’’的她沒有第二人。有人問她怎麼會給兒子取這樣的名呢,她笑意盈盈:你不知道我老公姓符啊,福祿壽嘛。
秦老師一定遇到了什麼好事,她異乎尋常地沒有漫天星沫地責怪芳溪。她內心的顧忌煙消雲散,高興的就差雙膝跪地的感念了。
芳溪的同桌,長相清秀的丁晴是標準的乖乖女,她微笑的魅力就在於得到很多朋友。
她突然神秘地挨近她,用低到比夏日葉落聲還要小的音調:‘‘芳溪,你知道嗎,(一)班新轉來個男的,長得很好看呢,而且聽說成績特別好。’’
她知道丁晴平時很少說話,和她性情一樣平靜、不愛關注八卦。她也不乏男生的追求,能對那位轉校生施以言語,這在不經意間勾起了芳溪的好奇心。
故意輕描淡寫:“丁晴,他今天才到校,你就打聽好了?”
‘‘芳溪,你可別把我想成那種人,我隻是在放單車的時候碰巧看到他了,見他進了(一)班的教室。’’說著又湊近她:‘‘我當然是不知道他學習好這些了,是剛才聽袁絲敏八卦的,你知道她就愛穿花哨衣服,四處八卦啦。不過她成績比我好我是承認的。’’
說到成績,丁晴一下子黯淡了神色,收斂了發現有趣話題的喜悅,劉海耷拉在耳邊,手指無節奏的在桌麵勾畫著。
‘‘丁晴,你隻是沒花心思在學習上,而且你真比袁絲敏有氣質太多了,她可沒你的音樂細胞好。’’
丁晴善解人意,知道芳溪在真誠的安慰,也不想為這些小事心煩,便對芳溪報以微笑,芳溪也誇張的朝丁晴笑著。
這時,厚重鏡片下閃爍犀利目光的秦老師,穿著一件明顯不符合她將要跨越四十歲年齡的白襯衣,絲巾豔麗到像一條花蛇掛在脖間,絕對是時裝雜誌的封麵搭配,隻是她不是雜誌社預想的讀者群。
她悠哉步上講台,振臂一揮,教室瞬間安靜。
“今天開學第一天,老規矩,我講完事情,班長和學習委員就帶人去領書。”微微上揚的蘭花指掃過芳溪和袁絲敏,“大家拿到書後,一起把教室打掃幹淨就可以放學了。也是老規矩,誰敢耍滑潑賴,老娘……咳,老師!辦公室伺候。”說完雄健的厚手掌拍向桌子,一聲悶響宣召師威。
一塊石子擊中大家的心田,連忙機靈應話:‘‘老師放心!’’
聽到鏗鏘有力的回答,秦老師滿意的走出教室。
身為班長的袁絲敏覺得領書是個美差事,抱書的是強壯有力的男生,忽略他們麵孔的組合,身形多數雄健。被他們包圍的感覺總會讓她幻想自己是電視劇女主角。
她家庭富裕,身姿有致,麵容即使不算超級美女,卻總會得到讚美。成績更是好到被賦予才女的稱呼,可也被人在背後議論著:她就是個沒見過男人的小八婆。
袁絲敏在‘‘賣弄風情’’,頗有自信的召集著班上的男生去圖書館抱課本。
班上的男生!芳溪突然想到了顧南晨,轉頭望過去,並沒有他的身影。顧南晨難道不是與自己同班的嗎,好像是高一下學期才轉學到複陽。
她忍不住詢問與顧南晨同桌的男同學,人稱‘飄哥’的薑迪。他有著一頭拉風的黃棕色小卷發,濃密的睫毛最奪人眼球,手臂上是模仿古惑仔貼著猙獰的紋身貼紙。貼紙因為廉價,質量壞到有一隻墨色老虎沒有尾巴,左邊的拐杖還是老款式,是他一年四季的搭配。每天睡覺基本就是他的全部功課,生病睡,受傷睡,考試也偷偷睡,難怪身體這麼強壯。
‘‘薑迪,顧南晨去哪了?’’
正在埋頭看《灌籃高手》的他聽到又有人問他顧南晨在哪裏,他皺起眉頭歎氣,喉嚨收緊,像要誇張的咳嗽。但抬頭看到是芳溪,便瞬間笑意十足,迅速把漫畫書合起送入桌膛,‘‘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問我顧南晨去哪了,我作為他的好友兼同桌覺得榮幸又奇怪。’’
語氣怪怪的,她正想拔腿就走,無奈薑迪一把抓住。
她是知道薑迪的外號是怎麼來的,薑迪就是櫻花木道的翻版,做事馬虎、不走心,在大街上騎著單車也不看路況,結果就成為醫院的老熟人。幼稚可笑是多數認識他的人作出的標準評價,卻也有人暗戀他的天真。用秦老師的原話:薑迪應該叫薑飄,每天活在世上都把心思飄在屁股後麵,沒摔死那不叫瀟灑,是他家祖祖輩輩的魂護著他。
‘‘哎,你別走啊,我腳受傷了還來上學,你這個學習委員都沒關心過我!’’薑迪貌似生氣了,芳溪趕緊收住邁開的腳。
他見她這般小心,便不再逗她,字正腔圓道:‘‘芳溪,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顧傻子在哪。’’
芳溪迷惑,為什麼薑迪會叫顧南晨‘‘傻子’’?他可比飄哥成績好多了吧。
見芳溪點頭,薑迪露出大大的笑容:‘‘你覺得藤真健司和流川楓誰更帥?’’
天啊,芳溪沒想到那些小女生喜歡問的白癡問題,居然被高大的薑迪問出了口。薑迪是在把顧南晨比作流川楓,這個喻體倒比較準確,顧南晨可能就是那種冷漠少言,卻讓人溫暖的人,但薑迪想像自己是藤真健司,就……
‘‘薑迪,我問顧南晨在哪隻是想讓他幫忙,如果你的腿康複了又不在,我也會問你在哪的,你繼續看漫畫吧……另外我覺得格斯更帥。’’
薑迪不舍地看著遠去的她,嘴裏嘀咕:‘‘格斯是誰啊?’’他真的比流川楓和藤真健司還帥嗎。
他興趣濃厚的轉頭探尋答案,來源是他的死黨,一個家裏有無數漫畫和雜誌,總是神秘兮兮在上課寫‘‘歌詞’’,不知遭了多少老師的‘‘流星粉筆頭’’的大胖子夏博佑。他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夢著昨晚看的漫畫情節,不想理任何人。
薑迪突然重重的拍了他的背,厚實的肉反彈著他熟睡的神經。夏博佑一下驚起,他怒不可遏,看著對他傻笑的薑迪,頓時心中明白了。
念在薑迪是好哥們的份上,試著平息怒氣:‘‘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晚上不怎麼睡覺,現在很困啊!’’
薑迪傻氣賠笑:‘‘好兄弟,對不住啊,晚上咋們三個加你那個新轉來的大表叔去吃大排檔,我請客,怎麼樣啊?’’
夏博佑本也沒生薑迪的氣,看著他這麼大方要請客,便來了興致:“你不是都窮的吃了一個星期的雜醬麵了嗎,還有錢?”
‘‘開玩笑,你第一天認識我呀,我是沒錢但我有一個愛給我錢的老爸啊,隻是不想找他而已……好啦,回到正題,格斯是誰啊?’’薑迪不否認胖子除了理工科不好外,真是個‘‘文曲星’’。
‘‘連顧南晨都知道格斯是誰,哎,你說你除了會打籃球,玩些小電玩,還會什麼呀,要多看書!’’夏博佑再次神氣地嘲笑了身壯智商低的‘‘飄哥’’。
‘‘哎,為師傳你真理啊。格斯是《劍風傳奇》中的靈魂人物,他脖子上有黑金烙印,他是生下來就注定永遠與命運抗爭的孤兒……欸,你怎麼想起問他了?’’
原來她喜歡這樣的人,薑迪心中暗暗思索。
‘‘同學,我來吧!’’
當芳溪正慌忙撿起掉在地上的書本時,一個笑容自然又溫暖的男生蹲下身幫她撿起了書,一陣微風攜著幹淨柔和的草木香氣,輕輕叩開他的心房,她的目光落在他背部硬朗流暢的線條上。絕對符合校規的寸頭展露了他特有的英氣,像一位貴族,居高臨下地看著此刻被他吸引的她。
她臉頰潮紅,默然掩飾著快要擴張的心跳聲,不敢開口說話。
男生笑著把書抱好,袖口露出的皮膚擁有健康的麥色。他眼神堅定,像對待一位老朋友,‘‘同學,我幫你把書抱回教室吧。’’
沒等芳溪反應出答句,他便抱著書走在前麵,芳溪看著他的背影醒過神來,加快腳步,走向他。
“謝謝,可以……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她忐忑的分析他的表情。
男生扯起左胸上的校銘牌,‘‘校服上不都有銘牌嗎,我叫石景軒。’’
她尷尬地撓過拂在眼前,快要遮擋視線的劉海,自己居然緊張到忘記了校服上的銘牌印有名字和班級。
晚上回到家,她想起今天的事,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原來他就是丁晴講的石景軒,他真的很優秀,開學第一天校長就親自邀請他在校務辦公室談論教學事宜了。她看到了好似存在於現實的格斯,與他短短的相處全然不會陌生,就像生命中一直都在構想的那個戀人,不必了解就可以喜歡,連姓名都不知道卻好似知道他的一切。那靜默悠然的清新氣息總令人身處一片綠色樹林,不必布滿野花,就是深深的愜意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