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樣來到平台的,我並不知道。船一直向北快速前進,穿過南極圈,3月31日晚上19時,到了美洲南端的合恩角。晚上,我們回到了大西洋中,潛到20米至25米深的水層,沿著美洲海岸向北行駛。得知這個位置,我非常高興。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的同伴。
可機會並沒有來,船一直遠離美洲海岸,掠過巴西沿海,亞馬遜河口,法屬圭亞那群島。不到10天,我們就越過赤道,進入北半球。內德·蘭大為不滿,這不利於他實施逃跑計劃。
這段時間,尼摩船長更沉默了,我們很少碰到他。以前,他很樂意給我解釋海底的奇觀,現在他對我的研究一點也不過問,好像有意躲我。難道我們做錯了什麼,或者我們使他為難了嗎?我不敢奢望他給我們自由。
4月11日,我們經過了火地島。一整天,天氣都很好。以後的十幾天,航行順利。4月20日上午,我們在1500米深的水裏航行,遠處的留卡斯群島出現在海麵上,岩石上長著海草。透過玻璃窗,我看到草葉下麵伏著海蜘蛛、紫海蟹和翼步螺。
大約11時,內德·蘭發現海藻叢中有陣陣騷動。
“沒什麼,”我說,“不過是個章魚洞,在這裏見到這種怪物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我也看到了!”康塞爾說,“是一隻巨大的章魚,可惜內德師傅沒看到。據說它的力量足以把一艘船拖到海底呢!”
“太誇張了,它能把船拖到海底?這我可不信。”加拿大人說。
“這可不是吹的,”我說,“亞裏士多德的著作中記載一條長3.1米的槍烏賊,特裏亞斯特和蒙佩裏埃的博物館就陳列著長達2米的章魚骨骼。此外,生物學家推算,長6英尺的章魚,觸須可長達27英尺,跟怪物差不多。”
“我看這一條章魚不比你說的小,”康塞爾靠在玻璃邊,一邊注視著海藻林,一邊平靜地說,“如果這不是一隻槍烏賊,至少也是它的兄弟。”
內德·蘭到玻璃窗邊一看,驚叫起來,“啊,一頭怪物!”
我上前一看,嚇得倒退兩步。我眼前是一頭可怕的、和傳說中的怪物一模一樣的東西。它醜陋不堪,身子扭來扭去。
這是一條有7米長的巨大章魚,身體作紡錘形,中腰鼓脹,足有20000到25000千克。腦袋上長著8隻腳,伸展時是身體的兩倍,嘴像鸚鵡的喙一樣,垂在地上一張一合。它的顏色隨情緒的變化而變化,從灰白色變為紅褐色,它的吸盤呈半圓形排列在觸角內側,吸盤應該有250個,一些已經吸在客廳的玻璃上。此刻,它正瞪圓海綠色的眼睛盯著鸚鵡螺號。
另一些章魚在船右舷的玻璃邊出現了,共有7條。它們用嘴啃船殼鋼板,以為船是美味佳肴。
突然一陣顫動,船浮出水麵。渦輪攪動著海水,仿佛要掙脫什麼東西,但船卻一動不動。尼摩船長走進客廳,來到嵌板前,透過玻璃看了看外麵的章魚。
我走到船長麵前說:“一群好奇的章魚。”我語氣輕鬆地說著,就像一個愛好魚類的人站在透明的魚缸前觀賞著魚類。
“不過,我們馬上要跟他們展開一場激戰了。”船長說。
“怎麼回事?”我問。
他回答:“可能是一條槍烏賊卷進了輪葉。”
“哦,怎麼才能把它弄出來?”
“電氣彈對它沒有作用,隻能用斧頭砍。”
“需要幫助嗎?”加拿大人說,“我很高興出一份力。”
尼摩船長同意了,我們一同走上中央樓梯。樓梯邊已有十幾個人拿著斧頭準備出擊。我和康塞爾也抓起斧頭,內德·蘭手執捕鯨叉。
鸚鵡螺號已經浮出水麵,一個水手剛鬆開把手,嵌板猛地被掀開了,顯然是被章魚吸盤拉開的。接著,一條長爪子滑進來,其餘的爪子張牙舞爪。尼摩船長揮起斧頭將觸須斬斷,它從樓梯上滑了下去。
突然,一根須爪從空中打來,纏起最前麵的水手,將他卷入大海。尼摩船長衝了出去,我們也湧出去,衝上平台,與章魚展開了激烈的混戰。
那個水手被觸須纏住,粘在吸盤上,摔來摔去。他喘息著,叫喊著:“快,救我!救救我!”讓我震驚的是,這幾句叫聲是用法語喊出的,船上竟然有我的同胞。那撕心裂肺的叫聲永遠地留在了我的記憶裏。
尼摩船長衝向章魚,砍下章魚的一隻爪子,我們也揮舞著斧子,加入混戰,章魚的8隻爪子被砍下了7隻,當我們衝向那個船員要救他時,章魚突然噴出黑色的液體,我們眼前一陣黑暗。黑霧消散了,那條槍烏賊和我那不幸的同胞一同消失在大海中。
接著,十幾條章魚侵入鸚鵡螺號的平台,我們和他們奮勇地搏鬥。內德·蘭揮動著他的捕鯨叉,叉叉擊中章魚的眼睛。
章魚死的死,傷的傷,最後紛紛潛入水中。尼摩船長凝視著海麵,淚水汩汩地淌了出來,大家呆呆地佇立在甲板上,為失去的夥伴而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