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很苦,一天到晚都在懸崖峭壁上疲於奔命地“飛來飛去”,隻為了幾個“具有重要價值”的地質點。每天留在帳篷裏的人,也許是最幸運的,但也要為外出的人燒火做飯,涮鍋洗碗,把前一天的資料整理出來。礦區很冷,每天晚上圍坐在煤爐子邊烤火成為眾人的一大習慣。如果能發著電,玩著點小遊戲,看看電影電視劇什麼的,或許這就是我們最快樂的事了……

一天早晨,大家都出去了。我留在帳篷裏寫著遺漏的地質點描述。外麵傳來馬蹄聲,接著又是急促的敲門聲。我一開門,一個哈薩男人用生硬的漢話對著我說:“工……工程……工程師,求你開車把……把我女兒送到山……山下醫院去吧,她病……病了……”我聽了,用對講機對剛出門不久的同伴吼了幾句,拿上醫務箱,鎖上帳篷,就跟著那哈薩去了……

真的,我第一次見到痛得死去活來,還能靠耐力維持意識的人。就是那個叫什麼什麼古麗的丫頭,意誌力簡直都快堪比在白公館渣滓洞的烈士了。而我們的醫務箱裏,除了阿莫西林之外,就剩下碘酒和創可貼了,我隻好拿起對講機又對著駕駛員吼了幾句,要他快點回來。人命關天的大事,我絕對不能看著別人死在麵前,自己還能有臉活在世間丟人現眼,盡管麵前的這個女孩跟我一毛錢關係也沒有,也是一樣!

山裏早晨的霧很濃,我和駕駛員倆人仔仔細細睜著大眼辨認著下山的簡易公路,女孩和她的母親在後座上,女孩不時傳來疼痛的呻吟,我的心懸在半空,絲毫得不到放鬆,心想,要是開車開快了,就這等路況,非得連車帶人都玩完了不可;但要是慢了,似乎那女孩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這種矛盾的想法中,我們一車人度過了最難熬的一個半鍾頭,到了山下麵的衛生院。結果是那丫頭得了急性闌尾炎,要是再晚一點,估計就得歸位,去見他們的真主安拉了。那女孩被推進手術室的瞬間,使勁朝我和駕駛員微笑著,似乎在感謝我們的救命之恩,盡管病魔仍在折磨著她,但她還是笑得那麼燦爛,給了我們陰鬱的氣氛一絲最好的慰藉……

在回去的路上,駕駛員問我,為什麼要送那女孩去醫院,難道不怕她死在車上,欠下命債麼?還說我傻,憑什麼給那女孩墊付1000多塊的手術費,又不沾親帶故的。駕駛員嘰裏呱啦的說了半天,總之回去的路上,我就被駕駛員評定了光榮的“SB”一稱號,而且是個傻到了“無敵模式”不可救藥的家夥。

而此時我心想,作為一個具有進步思想的人,如果見死不救,那是不能被原諒的!人性是什麼?人性是善良的,盡管它很多時候表現出來的是自私,但人性本善,我不能把人性完全理解成自私,如果那樣,世界就是地獄!幫助別人需要理由麼?需要的話,就不再是幫助,而是交易,一種用物質和心靈交換的交易!出賣的是純潔的心靈,交換的卻是肮髒的物質,這也不是一個公平的交易!所以我不能那樣做,所以,我的確是一個“SB”,一個不可救藥傻得沒邊的“SB”……

不知過了幾天,我早已忘卻了此事,剛從山上回到帳篷,就聞見一股子膻味兒,轉身就看見屋外的廚房(其實就是個窩棚),多了許許多多的牛肉、羊肉什麼的,全擺在砧板上。正在納悶,就聽見師傅叫我進去,結果進去一看,而那天的哈薩一家,也全在帳篷裏,都衝著我笑。師傅也在笑,對我說:“小黃啊,這回你可是別人姑娘的救命恩人了,還不快發表點的‘獲獎感言’麼?”

我楞了一下,還沒反應就聽見以前那個哈薩漢子伸著大拇指,還是上回那不及格的漢話口語對我說:“你……你的好,你……你是好人!”而那個女孩說漢話還不錯,用哈薩味兒的普通話說:“這位工程師是個好人,那天送我下山,還墊付了1000多塊錢的手術費,實在太感謝了,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不知背後是誰那麼多事兒,正好說了一句:“以身相許就是了嘛……”頓時氣氛更尷尬了,其他人都在捧腹大笑,那女孩臉頓時紅了,而我則馬上卸下背包,以“打水”為名,提著空水桶就出去了,以一種“沒事兒人”的樣子,很瀟灑的走著……

我們那兒離水源還很近,大概有100多米吧。剛走出十來米,那女孩就追上來,往我兜裏塞了十來張“紅蜻蜓”,還說:“這是你的錢,我爸爸要我還給你,你去打水,我幫你吧……”說著提起另一隻水桶的把子就跟著我走,我們倆人就以這麼一種方式似乎在握手,無言的說著無意義的客套話……

先我很納悶那天居然沒一個同伴跟上來,幫我提水。原來知道有人願意出力,個個有多遠閃多遠,用一種很具有聯想能力的目光望著我和那個哈薩女孩。不過話說回來,這丫頭的蠻力的確都快趕上我那虎背熊腰的老娘了,滿滿當當裝著80斤水的水桶,我這邊提著實在費勁,但她神情自如,一點沒有感覺似的。看來,咱賣苦力還是不行啊,連個女人都比不上……

說句實話,這個哈薩丫頭在草原的遊牧民中也算長得俊秀的了,也沒有像她父母那樣身上一股子難聞的味道,還稍稍能嗅到一點原以為隻有漢族女人才有體香。論身高,本人170的個頭實在不能和草原上日日喝著牛羊奶的姐們兒相提並論,而這個丫頭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