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們姐妹倆上了火車,李子雨含著淚追著準備下車的我,在我的衣服兜裏塞了幾樣東西。擁擠的車廂裏,我並未注意到這一動作,等到我下車,一套兜裏。摸出了一支銀白色的鋼筆。這支筆我認得,是我在她14歲生日時,送給她的,之前一直是我最舍不得用的一支鋼筆,因為價格太昂貴了,而且是母親當年在廠裏當“勞動模範”時的獎品。這支筆上還刻著我當初的“黃XX贈”的依稀字樣,保存的很完好,看得出來,她也沒用過,或許一直當作紀念珍藏著吧……

接著我又摸出一張照片,是缺我的畢業照,我在弟兄那兒見過很多回,就是倒著看也能認識。不過照片背麵被李子雨寫上了字。仔細一看:

親愛的同桌:

你知道麼?你離開的不僅僅是一個班級,而是一個個信任你,欣賞你,甚至像我這樣居然會愛上你的人!愛?我怎麼會愛上你?僅僅因為你能逗我開心麼?還是你總是幫我把政史地的死學問變成活有常識麼?或者是你背著崴了腳的我,跑了一公裏,送到醫院去的“英雄救美”麼?似乎你就隻有那麼點東西,即不帥,也沒有錢,更不嘴甜,隻知道拿我開心,同時也讓我開心。但我就是不能適應別人冷冰冰地坐在我的旁邊,沒有了以前的歡聲笑語,有的隻是我一個人的孤寂,不知道你在中專裏,是否和我一樣備受煎熬?

我現在開始仇恨班主任了,因為他毀了你,也毀了給我帶來過無數次歡笑的同桌!我老是在學校的廣播台裏寫著念著你教給我的曆史故事,也會自己不由自主的在廣播裏指桑罵槐,痛罵那個自私而自負的男人,他的自私與自負,毀的不是一個“壞學生”,而是一個與別人不一樣的“好朋友”、“好同桌”!

我好想你,在每個考試成績公布的日子裏,我都在懷念你和“小辣椒”的雙簧。你知道麼?你走後,我無數次在夜裏拿出暑假裏,你給我的“回信”和你送給我唯一的白鋼筆,看著信上麵僅有的“勿念”二字和撫摸這筆上的刻痕,暗暗流淚。我真的心中有了一個你的位置,沒有你的日子真的難過,因為我一直愛著你,盡管你說我不懂什麼是愛……

一個老天也在流淚的日子

我看完之後,正好火車開動了。隻見李子雨在車窗裏,流著淚,望著麵帶微笑在站台上送別她的我;而李子萍則目無表情的漠視著她,也漠視著我,眼中,既看不出絲毫喜悅,更沒見到半點的憂傷,有的隻是一如既往的內斂和堅強。其實我特欣賞這種外柔內剛的女人,起碼他們即便是傷得體無完膚,也不會痛哭流涕地表現出來,而是默默的承受這份傷痛,把它留在心裏封存,而不是讓傷痛永遠折磨著自己,而受傷的終究還是企圖逃避痛苦的自己……

我在站台上像個***似得對著她們揮手道別,臉上仍然是那欣慰的笑容。或許,我就是一個***,一個傻的自己還吃不飽飯,就像解決世人的苦難的阿Q式的所謂“天使”。我以前從來不信世界存在著什麼“天使”,因為如今肮髒的人間隻會把一張白紙製造成“惡魔的畫片”,但從未能將白紙畫成美麗的天使。不過,現在我知道了,一個人,有了一個真正所信仰的理想,要麼成為十惡不赦的惡魔,要麼就成為救贖世人的天使,就像希特勒和雷鋒那樣,走向了自己不同的極端,很幸運,我沒有成為惡魔,從小良好的家庭教育讓我成為了一個真正“成功的人”,盡管我選擇的這條路存在過多少衝動和挫折……

送走她們姐妹之後一個禮拜,我又被單位從W市調到了北疆的YL地區搞地質填圖工作。同樣在深夜,同樣在送走她們那個站台登上了開往YL的火車。在開往YL的火車上,我接到了家裏的電話,說是有個女孩來家裏,給了我媽2000塊錢,說是我讓她順道帶回去的。老娘最近又病了,還是老毛病:腰椎間盤突出加上痛風,但是沒辦法,身為清潔工,還要每天在廠裏拉六七車800斤一車的鐵渣,老娘說我上個月才寄了4000塊錢回去,用不了那麼多,要我別那麼擔心,自己還是過的稍微寬裕點,也好找個女朋友什麼的,還問我那個女孩是誰,叫我好好珍惜著,這麼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在這年頭不好找……

那天夜裏,月亮已成了半輪,似乎像我那些一直牽掛我的人的心一般,總有一半留在我的身邊。盡管大家此時也許是天各一方,但我卻同樣可以感覺到他們對我的那份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思念。倚門盼歸的親人,情同骨肉的弟兄,心有靈犀的愛人,都是我這樣出門在外的人最奢侈,也最珍貴的財富,這財富不能用金錢來衡量,也許的確是一文不值,但正因為它的“一文不值”,所以才能顯示其“無價”的寶貴……

到了YL之後,我被分配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進行地質填圖工作。與其說是與世隔絕,不認識這是個沒有受到“社會文明”汙染的世外桃源。這裏的風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美”字就形容得了的,這裏有飄搖著昏黃色落葉的樹林,有無數綠色小丘起伏的草原,有潺潺又奔波著浪花的小溪,還有屹立不倒的勁鬆和斧砍刀劈似的巍峨高山。水中的魚兒悠閑地小憩著,絲毫不理會我這樣的過客;山巔的皚皚白雪閃耀著銀光,風卷過山巔,雪花飛揚著,而我們在這一切麵前,的確顯得很渺小……

我們填圖範圍有足足20個平方公裏,離最近的城鎮也有40公裏,所以隻能住在礦區裏的帳篷裏。這裏沒有筆直的電線杆,更沒有高大的信號發射塔,有的隻是在草原上放牧的幾個帳篷和我們這群“發配流放”的地質隊員。與外界的聯係,僅僅依靠著一輛老是鬧情緒不上道的破車和一台話費昂貴的衛星電話。但我們也是幸運的,我們擁有一台汽油發電機和許多城市裏的“生活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