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殯儀館,雪蓮就發現了,我已然是忍不住的淚流滿麵了。她沒說什麼,拿出手巾給我擦拭,就像我和月嬌相擁而泣時那樣。我抓住了她的手,抱著雪蓮給了她我們相識以來第一個吻。

吻過之後,雪蓮問我,是不是把她當作月嬌了。我沒說話,雪蓮說,也罷了,希望以後我別再把她當作月嬌,因為她不想成為一個我的感情替代品。的確,雪蓮這種外柔內剛的女孩子也不是我尋找替代品的人,而我已然不再需要尋找替代品。

過完頭七,第八天的清晨,月嬌出殯。天上有點小雨,徐嬸打電話來讓我去見月嬌最後一麵,我答應了。走到火葬場,卻隻敢站在劉叔一家親戚的背後遠遠看著曾經和我無數次對酒當歌的月嬌躺在屍床上,直到她被送進焚化爐,化為了煙囪裏那一道青煙和那白色的塵土……

雪蓮聽林怡萌說我沒上班,就知道我來送月嬌了。到地方之後,默默地的牽住了我的手。低聲道:“為什麼不站到前麵去?”

“我有資格麼?”我冷冷道,“難道讓劉叔在家人們麵前出醜麼?”

雪蓮沒再問下去,跟著我站在人群之後。月嬌火化之後,安葬在公墓裏,墓碑上的關係人署名,除了直係親屬,還多了一個“摯友”,刻著我的名字。我知道,劉叔一家已經接受我了,可惜卻不是在月嬌活著的時候……

劉叔他們安葬月嬌的時候,我沒去,我選擇了和雪蓮離開。一路無話,隻是二人緊緊牽著對方的手。我知道,雪蓮和我一樣,都不會放開對方的心了。

後來偶爾有空,我和雪蓮都會去公墓和月嬌說說話,雖然,月嬌隻能靜靜的躺在那塊墓碑後麵,但是我和雪蓮還是習慣不厭其煩的給她講訴些心事。雖然我和雪蓮都是唯物主義者,都知道月嬌是聽不見我倆神神叨叨的家長裏短的……

月嬌走後不久,劉叔來工段上找我,給了我一本日記,說是月嬌的遺願,讓我來保管這本寫滿過去記憶的日記。我當著眾人的麵收了,翻也沒翻就放進挎包裏了。

劉叔走後,林怡萌和幾個工友很好奇,找我要日記來看看。我沒同意,眼神也不怎麼友善。大家都說我小氣,我不作否認,依然做著手上的活。因為我不希望讓月嬌在下麵還被大家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在廠子成為劉叔二老的八卦。

我下班之後沒回家,去了雪蓮的小店裏,把月嬌留給我的日記拿給她保管。雪蓮問我為什麼不自己留著,我回答的很幹脆,我怕自己忍不住翻開它,忍不住的看它,然後忍不住的流眼淚!

“你不怕我知道你們的那些事麼?”雪蓮略有些打趣兒的問。

“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淡然道,“我的過去也沒必要瞞你什麼。這裏麵的故事,我應該都告訴你了。”

後來我一直沒有看過月嬌的日記,雖然裏麵的故事我都知道。而雪蓮也明白我的意思,她看過月嬌的日記之後,也從不直接和我談論其中的故事,就算要問,也是打著啞謎似的問我一些她想知道的答案。

說到這裏,必須得說說我和雪蓮的關係了。其實雖然以前我不認識雪蓮她家,但是雪蓮我是認識的,而且是很熟的朋友,雪蓮那招****模式的大字報批判老師的手段還是和我玩的時候學的,現在理論化批鬥依然偶爾會用在我倆調侃和檢討問題時候,因為我倆都不願意吵架傷害對方。

雪蓮和我都是“遊民一族”中人,讀初中那幾年也算是遊戲廳的風雲人物。遊戲廳老板對我倆可謂恨之入骨,每天下午五毛錢的遊戲幣足夠玩一個下午,老板連電費都賺不回來。

我和雪蓮就是這麼打街機認識的,當時出了名的“鑽石搭檔”,遊戲廳有名的大神級玩家。不過,那時候僅僅是遊戲搭檔,其他方麵我和雪蓮都沒有過太多的交流,甚至連對方家住哪裏都不知道。後來遊戲廳去得少了,對對方的聯係也就少了,哪裏知道幾年之後會成為對方心上割舍不下的知心愛人。

後來才知道雪蓮是個很愛學習的女孩,特別是高中之後,非常熱衷於讀書。其求知欲高到了自己家裏的書讀完了,連我家裏的各類書籍也是見者必借,借之必讀,讀之必鑽,鑽之必談,頗有些“女諸葛”的意味。不過正是因為雪蓮這種認真的態度,也造成了她在原則問題上的固執,這一點在社會中打磨得接近圓滑的我隻有自愧弗如……

我和雪蓮經常逛街,但不是為了買東西,更不是為了感受消費社會的繁華,僅僅是通過散步來增加討論問題時大腦的思維活躍性。雪蓮對我所知的專業知識了解不是簡簡單單的業餘愛好者,已然和我不相上下,細節方麵有時候還在我的水平之上。

我和雪蓮從認識到現在,從未吵過架,因為基本遇到問題都是在相互討論中被解決掉的,即便是尹叔一家對我的不悅微詞。其實尹叔和我倒是老派紅警迷,沒有什麼的多餘的意見,以前晚上還和我聯機對戰了一個通宵的紅警,互有勝負,結果被何嬸說成了“老小子”。何嬸這人怎麼說呢,典型家庭婦女的個***占小便宜,不許家裏人吃虧,就因為這事情,雪蓮和何嬸吵過很多次了,為此事,雪蓮“離家出走”,還到我家裏霸占了我的行軍床好幾天,害我打了好幾宿的地鋪。

其實何嬸我覺得還是對我不錯的,每次到雪蓮家裏,我基本都能改善夥食,我知道何嬸不反對我和雪蓮來往,但是反對雪蓮和我黏得太緊,影響正常的工作生活,這一點上我很理解何嬸。所以雪蓮“離家出走”,每次都是我求著勸著送回家的,否則雪蓮那個執拗不彎的個性,估計家裏人不來我家接她,我估計自己就得打地鋪打到和她結婚洞房那天才有睡床的待遇了。

有件事情應該說一下,這件事情讓我差點因為雪蓮,和家裏鬧翻,從此再不跟老娘回她現在的夫家,因為那不是我的家,更不是我和雪蓮能安安穩穩過小日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