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以後,大家都開始談到了姑娘們,因為男人們聚在一塊,還能談些什麼呢?
我們中間有一個人說:“哼,關於這個問題,我遇見過一件希奇的故事。”
他隨即講述了故事的經過:
去年冬天裏的某天晚上,我忽然感到一陣百無聊賴的懶散意味,那簡直讓人受不了,不時纏住人的肉體和性靈。我當時獨自一個兒待在家裏,感到自己如果那樣一直待著不動,馬上就會感到十分的淒涼,那類愁慘假如經常侵襲過來,那麼就不可避免地把人引上絕路。
我穿好了衣服,隨即出了門,自己卻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順著小巷走到了城中心的熱鬧大街,我開始在大街邊上的咖啡館的門外閑逛,咖啡館好像沒有多少人,原因是天氣不好正在下雨,那種細雨,同時沾濕人的精神和衣服,算不上暴雨,也不像瀑布一樣倒下來,催促著行人跑到大門樓的門底下躲避,而是一種落在臉上感到軟綿綿的毛毛細雨,一種不斷地把那種無法看清的纖小點滴對人飄過來,不久就在衣服上蓋上一層冰涼而有濕潤的苔蘚樣的水分。
怎麼辦?我往前行,還是往後退回來?想找一個消磨兩個鍾頭的地方,結果卻首次發現夜晚在巴黎竟沒有什麼好散心的去處。最後,我才下決心走進了牧女狂,那個地方算得是姑娘們經常玩耍的地方,人並不多。那條窄窄的長廊隻容納著一些低級的遊客,他們的平凡身世從行動上,從穿戴打扮上,從留的發型上,從頭巾上,從配戴的手飾上顯示得一清二楚。至於一個可以看做是幹幹淨淨洗濯過的人,穿著像模像樣衣服的,在這裏還真不多見。至於姑娘們呢,一直就那麼幾個,你們清楚的那些可怕的姑娘們,相貌一般,精神疲乏,皮膚粗糙,顯出她們那種不知因何而起的愚頑的輕蔑態度,她們東遊西逛,似乎是在找人。
我心裏說那些婆娘真有點畸形心理,與其說她們腰肥腿粗不如說她們全是一身臭肉,這一部分肥得凸出來,另一部分卻又幹瘦,腆著一個“酒肉和尚”式的大肚子,而兩條羅圈式的長腿的膝蓋部分卻又向裏彎曲,所以真地沒有一個是值得稱心如意的,她們在討價還價後好不容易才能夠得到那麼一枚。
不過我忽然發現了一個看上去覺得可愛的矮矮的人兒了,年紀並不小了,不過還挺鮮潤的,楚楚動人頗討人歡喜的,有點刺激性的。我上前攔住了她,並且愚笨地來不及多考慮,就付出了我肯付的那種度過通宵的價碼。我不願意孤單一人獨自回家;更歡喜和漂亮的姑娘去親密摟抱。
因此我跟著她走了。她租住在華爾街一所大房子裏,樓梯上的煤氣燈已經熄了。我跟著她爬上樓去,不斷地劃燃一枝蠟燭火柴,我的腳撞著梯級幾乎差點失足,因此心裏十分不悅,她走在前麵,我聽見她的衣裙的摩擦聲音。
她在五樓停下了,關好了和外麵相通的門以後,她問道:“那麼你可是玩通宵了?”“一點也不能含糊。你清楚這原是我們談好的。”
“好,我的貓兒,那不過是問一下。你稍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轉來的。”
因此她把我一人留在黑暗當中。我聽見她關好了兩扇門,隨後她好像還說了幾句話。我猜疑起來,有點不放心了。想來可能有一個麵首在她屋子裏。不過我身強力壯血氣方剛還怕他不成。我暗自想起:“等會兒,我們可以以見分曉。”
我聚精會神側耳細聽。有人輕輕動作,有人慢慢行走,並且非常之小心謹慎。隨後另外一扇門打開了,我覺得又有人說話,不過聲音十分微弱。
她回來了,手裏端著一支點燃了的蠟燭。“你跟我來吧!”她說。
她用你字來稱呼我,就是表示一種占有權的取得。我跟著她進去了,經過了一間顯然從來沒有人吃飯的飯廳以後,我就走進了另一間臥室,那正是一般姑娘們住的臥房,連家具出租的臥室,還帶著幾幅厚的幔子和一鋪染上可疑的斑斑點點的紅綢子羽絨被子。
她接著又說:“你隨便坐吧,我的心肝。”
我用一種懷疑的眼光觀察屋子,可是並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她很快地脫去了衣衫,還沒等在我脫下外套,她已經躺到了床上。她開始笑了:“喂,你行動快點?你可是變成了木頭人兒?你看,趕快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