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每月十五日陽氣重,十五夜陰氣重,而清風殿本是陰涼之地,白天的陽氣越是濃重晚上陰氣便越渾厚,兩者相輔相成為比例。較於平常白蓮已不大習慣清風殿的陰沉,故而秦梓恒並不正麵拆穿她私自與秦筠下清風殿之事。但又逢月中十五,他已開始不希望她留在清風殿上。這日黃昏,他喚來正在雪崖上撫琴的白蓮,破天荒地送於她荷露凝珠,告知她哪哪哪有熱鬧湊。白蓮不疑有他,畢竟師父冷漠的外表下,是寵溺她的。
白蓮來到秦筠所在的小竹屋,二人欲離開清風殿之際,她突生一念:“師公,哪裏有長生不老丹啊?要不我們順道去找找?”
“世上哪有什麼長生不老丹?要長生還不得靠自己修為,看我老頭子,活了一大把年紀,跟人家打了一架,這不,差點灰飛煙滅。”
木有長生不老丹?那不就意味著不久的將來她的外貌要比師父老了?!想想就沒勁。白蓮後悔莫及,哀歎自己浪費了十年光陰。“艾瑪,一想俺就牙疼胃疼腸疼!”她如泄氣皮球踉蹌幾步掛倒在一旁的樹幹上,什麼熱鬧玩耍之事皆拋之腦後。她絕不會料到有一天自己會如此在意外在形象,會如此怕老。“不行,我要去找師父,我得抓緊時間修煉,不求三年之內修成仙體,至少不要老得太快啊!”
“哎!哎!”秦筠伸出無形的手欲阻止她的離開,無奈抓了一把空,“喂喂小白蓮你忘了我們要去玩了麼?小白蓮!站住!不許去……”秦筠心急火燎。
在了解了這個師公的脾氣後,白蓮隻當他是個大小孩並不畏懼他,此時她迫切地想要容顏常駐,實在沒心思玩耍,於是拋下沒有威望的師公童鞋,奔向秦梓恒的書房。
日頭落山,夜幕拉下,天空繁星耀眼,點綴著天邊圓月。寧靜夏夜,微風徐徐,荷塘蓮香迷醉,輕撫過殿上萬物。秦筠追著白蓮滿殿跑,說服不了她外出,她也找不到秦梓恒。
“奇怪,師父剛剛還在的,大晚上的還需要外出處理什麼公事麼?”
“你以為你師父跟你一樣閑呐!”秦筠拋個白眼,“快快快,跟我下山,明早再找你師父。”
“師公,你沒發現今夜殿上有點不對勁麼?”白蓮修為粗淺,但還是覺察到此刻的清風殿上太過寧靜,荷香太過濃重,甚至有越濃的趨勢。
“哪有?”秦筠撇嘴睜眼說瞎話,催促著她趕快下山。
他的不自然白蓮全看在眼底。“師公,你不是會撒謊之人。”言罷她拔腿往後院荷塘跑去。
秦筠隻恨自己無形無體,無法攔住她。
越靠近荷塘荷香越濃,明明很好聞的味道,白蓮心中卻起了莫名的忐忑。繞過九曲回廊,她一腳踏進後院,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滿塘白荷盡變紫色,開至極致,簇擁著最中間一朵最大的紫黑色荷花,那朵紫黑色荷花散發紫光,將整個荷塘籠罩,令人看不真切。但白蓮還是看見了。她看見她的師父正閉眼坐於那朵紫黑色荷花的蓮蓬上,一頭墨發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紫發;他眉間掌門印記亦不見蹤影,卻有紫色妖冶藤蔓圖騰跳躍;一身白衣此刻盡染紫黑色,像極了剛剛經過殺戮沾滿暗紅色鮮血的修羅。
師父是清高傲岸塵煙不染的仙人,何以會變成這副模樣?“師父!”白蓮看得心驚肉跳,隔岸呼喚他,無奈秦梓恒充耳未聞。“師公,師父怎麼了?”
“唉!”秦筠歎氣,見瞞不過,隻好坦白:“想玩是一回事,支開你卻是真的。你師父他……”
“師父怎麼了?”白蓮心急如焚,差點沒哭出來。
“這是……入魔的跡象。”
“入魔?入魔!怎麼會?怎麼會!”她開始語無倫次,無法表達自己內心的恐懼。師父法力無邊,清心寡欲,如何會入魔?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她二話不說,捏了個法決飛身過去,落在秦梓恒所在的那朵荷花上。“師父……”一串晶瑩淚珠滑落,帶著滿滿的擔憂和心疼。
秦梓恒應聲睜開眼睛,白蓮赫然發現他的瞳孔也是紫色的。“師父!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該怎麼幫你?”
秦梓恒不語,隻是靜靜將她望著。
“師父!”白蓮撲倒在他懷裏,泣不成聲。
秦梓恒眉頭微微動了一下,一隻手將她圈入懷中,另一隻手接住她的眼淚,語氣溫柔:“不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我把傷心事封印起來,你就不會傷心了。”
白蓮訝異他的溫柔,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意外發現他眼底竟是柔情蜜意,“師父……”
秦梓恒閉上眼睛,微一俯身,覆上她的粉唇……
岸邊秦筠幹著急無濟於事,隻得背過身獨自歎息。
這夜,白蓮安靜依偎在秦梓恒懷中,聞著他身上特有的淡淡荷香,感受著他身體的冰涼,企圖用自身體溫溫暖他。而秦梓恒亦是安靜擁抱著她,沒有言語。
白蓮暗自揣測著,師父是不是也對她動情了?之所以入魔,難道是因為他們不能相愛,而他們卻相愛了?
二人徹夜親密相擁,她十分珍惜這樣美好的時光,盡管秦梓恒沒有不適,盡管窩在他懷裏安心得想睡,她依然舍不得就此睡去,但在日頭破曉之時,她還是沉沉睡去。而秦梓恒亦失去知覺,垂下頭睡了過去,白蓮的眼淚自他掌心滑落,融入荷塘照心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