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初年,希遷來到衡嶽的南山寺。寺的東麵有一塊大而平坦的盤石,希遷便在石上結庵而住,因此人稱“石頭和尚”。
有一天偶然在寺院的藏經樓裏看鳩摩羅什的弟子僧肇寫的文章,其中有“會萬物為己者,其唯聖人乎”一句,石頭讀了很受觸動,手撫著幾案,反複琢磨,心想:“聖人能夠忘掉自己,所以萬物無不是其自己。佛的法身無形無相,但哪個又不是法身?圓亮的靈鏡,通明體透,照耀在萬象中間,萬象有形的無形的無不自現,境智非一,無去無來。這話大妙了!”
就這樣掩卷寧思,心體空靈,如同進入夢境,恍然間他看見自己和六祖同乘在一隻龜背上,在深深的水池中遊蕩……猛然間醒了,細細地品味剛才的夢。靈龜,不就人的智慧嗎?水池,不就是人的性海嗎?噢!原來我已同六祖大師一起乘著靈智在心性的大海中遊泳了!忽然間,靈感的智慧,如同潮水湧起,自性中的般若光輝靈耀了,石頭信筆而書,成了禪宗著名的《參同契》。這是一首五言頌偈:“竺土大仙(佛)心,東西密相傳。人根有利頓,道無南北祖。靈源明皎潔,枝派暗流注。執事元是速,契理亦非悟。門門一切境,回互不回互。”
經過這一番理論的契入與創論後,石頭禪師真正成為一位定慧等修,通宗通教的禪門大德。於是開堂說法,高標自己的主旨:“我的法門,是先佛所傳。不論是修禪定,還是發精進之心,都必須首先要通達先佛妙旨。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佛即是眾生,眾生也就是佛;菩提與煩惱同體異名。你們要首先當知自己的心靈,心體與心用,斷滅與恒常,都是一樣的,無所謂淨,也無所謂垢;湛然圓滿,凡聖齊同。你們的心靈,應物而顯,其用無方,有心本體,有心所生成的意識。三界六道,隻是心性自現。水與月映,映像無窮,哪有生滅?你能知道萬事萬物,是你的心性無所不備。”
石頭在“心即佛”的觀念上與南嶽一係馬祖等並無大的不同,但其重識理論的融通,強調首先妙達佛旨,這的確是自家門風。正因如此,石頭才能在起步較晚的情況下,光大青原一係,與馬祖道一並轡而行。
禪思一點通
在這首長偈裏,石頭論析了南宗北宗的問題,“心理”與“事理”以及心理融貫物理的諸多問題。是禪宗僅見的析理文字,這是禪宗從本土固有文化汲取智慧靈感的一例。
《參同契》所建立的“回互”理論體係,是石頭希遷禪學思想的製高點。所謂“回互”是與“回不互”相對應的。“回互”是說世界萬事萬物之間,相互融會,互相涉入,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無所分別。“回不互”則是指所有的事物各有其位,各住自性,秩序井然,互不雜亂。
例如,很多燈共同將室內照得雪亮。這種光明,是所有燈光融會在一起的結果,每一份光明,有你的光芒,也有我的光芒。同時,每一盞燈又都是獨立的,各自放射著各自的光芒,井然有序。希遷這一理論的核心,是為了讓禪修者領會宇宙萬物相既相融又互不雜亂的和諧本質,在日常生活中時時鑒照,靈明不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