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德·情操(1 / 3)

世人曆來注意到,所有情感中最令人神魂顛倒者莫過於愛情和嫉妒。這兩種感情都會激起強烈的欲望,而且均可迅速轉化成聯想和幻覺,容易鑽進世人的眼睛,尤其容易降到被愛被妒者身上;這些便是導致蠱惑的要點,如果世間真有蠱惑的話。我們同樣可以見到,《聖經》中把嫉妒稱為“毒眼”,占星術士則把不吉之星力叫作“凶象”,以致世人似乎至今還承認,當嫉妒行為發生時,嫉妒者會眼紅或曰紅眼。而且有人更為明察秋毫,竟注意到紅眼最傷人之際莫過於被嫉妒者正躊躇滿誌或春風得意之時,因為那種得意勁兒會使妒火燃得更旺。另外在這種時候,被嫉妒者的情緒最溢於言表,因此最容易遭受打擊。

《隨筆集》

自身無德者常嫉妒他人之德,因為人心的滋養要麼是自身之善,要麼是他人之惡,而缺乏自身之善者必然要攝取他人之惡,於是凡無望達到他人之德行境地者便會極力貶低他人以求得平衡。

《隨筆集》

好管閑事且好探隱私者通常都好嫉妒,因為勞神費力地去打探別人的事情絕非是由於那些事與打探者的利害有關,所以其原因必定是打探者在旁觀他人禍福時能獲得一種觀劇般的樂趣。而一心隻管自家事的人無甚嫉妒的由來,因為嫉妒是一種愛遊蕩的感情,它總在街頭閑逛,不肯呆在家裏,所以古人說“好管閑事者必定沒安好心”。

《隨筆集》

嫉妒亦是最卑劣最墮落的一種感情,因此它是魔鬼的固有屬性,魔鬼就是那個趁黑夜在麥田裏撒稗種的嫉妒者;而就像一直所發生的那樣,嫉妒也總是在暗中施展詭計,偷偷損害像麥黍之類的天下良物。

《隨筆集》

謙讓與謙虛,隻要把握得體,都無非是炫耀之術。在這些炫耀之術中,沒有比小普林尼的言論更好的了:大力炫耀別人的優點,而這個優點也是你所具有的,你既是誇獎別人,又是誇獎自己。如果你比他強,那麼他既然值得稱讚,你當然更加值得稱讚了;如果他比你強,那麼假如他不值得讚揚,你就更不值得讚揚了。

《人生論》

蘇格拉底、亞裏士多德、蓋倫都是富有炫耀之心的人。炫耀有助於一個人,德行本身絕對沒有利用德行的手段更能獲得榮譽。西塞羅、塞內加、小普林尼的事業若非與他們自身相連也難經久如新,這種炫耀之心就如同天花板上的油漆一般,它使天花板不僅光亮照人而且經久明亮。

《人生論》

但說到底,自誇自賞的人受明哲之士所輕蔑,愚笨之人所豔羨,卑微之徒所奉承,同時他們也是自己的炫耀之心支配的奴隸。

《人生論》

讚譽乃德行之反映,但它亦是令人反思的鏡鑒。倘若讚譽來自庸眾,那它往往都是毫無價值的謬獎,而且通常隻追隨貪圖虛榮者,而非德高品正者,因為平庸之人每每不知流光厚德為何物。薄德令他們歎賞,私德令他們驚羨,但對真正的大德偉德他們卻渾然不識,惟有虛飾炫耀的假德行才最對他們的胃口。不可否認,庸眾的口碑就像一條隻漂虛名浮譽而不載厚重德望的河川。但倘若異口同聲的讚賞來自有識之士,那就如《聖經》所言,美名猶如香膏,這種美名可遠揚四方並久久不散,因為香膏之芳澤比鮮花之芬菲更能持久。

《隨筆集》

歌功頌德有如此多不實之處,以致世人可理直氣壯地對其加以懷疑。有些稱頌褒揚已純粹是為了阿談奉承。如果謅媚者稍欠火候,他會做出一堆通用的高帽子,見誰都可以戴上一頂。如果獻媚者有幾分心計,他就會將心比心地揣摩自己欲攀附的貴人之心理,然後對其最自鳴得意之處大加吹捧。但如果那狐媚者是個厚顏無恥之徒,他便會找出一個人自己最感難堪的缺陷,然後硬把那缺陷說成優點,叫那被吹捧者也不得不鄙視自己的感覺。

《隨筆集》

有些讚譽是出於良好的願望和敬意,此乃對君王和要人們應有的一種禮貌;這種讚譽可謂“以讚為訓”,因為讚譽者所頌揚之處正是他們希望君王和要人們能做到的地方。有些讚譽就像裹上糖衣的毒箭,實際上是要為被讚譽者招為妒忌,這真可謂最可怕的敵人就是當麵說好話的敵人;不過希臘人有這樣一句格言:“口蜜腹劍的讚美者將鼻梁生瘡。”這就像我們英語中說撒謊者舌尖會起瘡一樣。毋庸置疑,有益的讚譽應適度,適時,並不流於庸俗。

《隨筆集》

所羅門曰:“早起而對朋友大加讚美,那不營是對朋友大加詛咒。”對人對事的讚揚過分誇張隻會招人反感,並且會招來嫉妒和嘲笑。除個別情況之外,自吹自擂不可能顯得合宜得體;但一個人若是讚美自己的工作或使命,他便可以顯得非常體麵,甚至顯出一種崇高。那些身為神學家或經院神學家的羅馬紅衣主教就自命不凡,對世俗事務極其鄙薄,因為他們把所有的將軍、大使、法官和其他非神職官員都叫作“代理執政官”,仿佛他們不過是在代行職權,然而這些“代理執政官”之所為往往比主教們高深的思辯更於人有益。

《隨筆集》

聖保羅在誇耀時屢屢說“恕我妄言”,但當他言及其工作時卻說“我要讚美我的使命”。

《隨筆集》

複仇乃一種原始的公道,人之天性越是愛討這種公道,法律就越是應該將其鏟除;因為首先犯罪者隻是觸犯了法律,而對該罪犯以牙還牙則使法律失去了效用。無可否認,若一個人對其仇敵施加報複,那他與被報複者不過是半斤八兩;而若是他不念舊惡,寬大為懷,那他就比對手高出一等,因高抬貴手乃貴人之舉。筆者確信,所羅門曾言:寬恕他人之過失乃寬恕者之榮耀。過去的已經過去,且一去不返,而聰明人總是努力著眼於現在和將來的事情,所以對過去耿耿於懷者無非是在捉弄自己罷了。

《隨筆集》

世上沒有人樂意以身試罪,大抵是為了枚關自己的利益、樂趣、榮譽或諸如此類的事情。那麼,為什麼要因為某人的過於自愛而痛苦?並且,即使真因本性不良而作惡,那也不過像荊棘刺人一樣無可厚非,因為它們隻能如此。

《人生論》

有些人在複仇時,樂意讓對手知道複仇來自何方,這讓人讚賞。因為複仇的意義不在於使對方受苦,而在於使對方悔過。但有些卑鄙而狡詐的懦夫就像黑暗中的箭矢,讓人搞不清箭自何來。

《人生論》

公仇的報複多半結局完好。例如,為愷撒複仇,為拍蒂納克斯複仇,為法國國王亨利三世複仇,等等。而私仇的報複以不幸居多。不窗不幸,銜怨複仇者還如同妖巫,活著,對他人不利;死了,對自己不幸。

《人生論》

美德好比寶石,它在樸素背景的襯托下反而更華麗。

《論美》

德如名香,碎之益烈。

《論說文集》

經得起各種誘惑和煩惱的考驗,才算達到了最完美的心靈健康。

《學術的促進》

如果在自然的普遍結構中處於中間位置,那麼,人所居住的地球不過是一個蟻家,有些螞蟻運送穀物,有些撫養幼蟻,有的無所事事,大家在小土堆上來來去去。

《學術的進展》

上帝絕不把財富、榮譽和才能對人人平均分配;一般的福利應該人人均沽,而特殊的榮耀就必須有所選擇。

《論人生》

自重是第二信仰,是約束萬惡之本。

《新大西島》

豐功偉績都是從點點滴滴做起的。

《隨筆集·論禮貌》

幸運所生的德性是節製,厄運所生的德性是堅忍……

《論說文集》

美德有如名香,經燃燒或壓榨而其香愈烈,蓋幸運最能顯露惡德而厄運最能顯露美德也。

《論說文集》

奇跡多是在厄運中出現的。

《論說文集》

一切真正偉大的人物(無論是古人、今人,隻要是其英名永銘於人類記憶中的),沒有一個是因為愛情而發狂的人,因為,偉大的事業抑製了這種軟弱的感情。

《論說文集》

人們的舉止應當像他們的衣服,不可太緊或過於講究,應當寬舒一點,以便於工作和運動。

《論說文集》

和藹可親的態度是永遠的介紹信。

《論說文集》

好的運氣令人羨慕,而戰勝厄運則更令人驚歎。

《論厄運》

一位君主,當他主持會議的時候,應當注意,不可在他的言辭中過於泄露自己的意向;否則那些議事官就要看他的風轉舵,不拿自由自主的意見給他,而要給他唱一曲“吾將愉悅我主”的歌了。

《論諫議》

嫉妒是來自以我與別人的比較,如果沒有比較,就沒有嫉妒。

《論嫉妒》

當一個人自身缺乏某種美德的時候,他就一定要貶低別人的這種美德,以求實現兩者的平衡。

《論嫉妒》

在人性中既有天然向善的傾向,也有天然向惡的傾向。那種虛榮、急躁、固執的性格還不是最壞的,最惡的乃是嫉妒以至禍害他人。

《論善》

嫉妒心是榮譽的害蟲。

《論榮華與名譽》

沒有什麼能比愛與妒更具有持久的消耗力。

《論嫉妒》

沒有德行的人,總是嫉妒別人的德行。

《論嫉妒》

那自己停留在某種地位而目睹他人上升的人是難免嫉妒之念的。

《論貴族》

有人很善於結黨鑽營,可是真做起來卻身無一技。

《論狡猾》

過多的猜疑是一種政治上的狂妄。

《科學推進論》

一切大大小小的餡媚者的聰明之處,就在於他們會利用人的自私心理。

《論愛情》

隻知自愛卻不知愛人的人,最終總是沒有好結局的。

《論自私》

作惡都無非是為了利己自私罷了。

《論報複》

嫉妒是一種四處遊蕩的情欲,能享有他的隻能是閑人。

《論嫉妒》

自私者的那種小聰明,應該說是一種卑劣的聰明。

《論自私》

在人類的一切情欲中,嫉妒之情恐怕要算作最頑強、最持久了。所以古人說過:“嫉妒心是不知道休息的。”

《論嫉妒》

盲目的勇氣是不能信賴的,它總是在不知其後果可怕者那裏最強,而後就要消失了。

《論人生》

對於有勇無謀的人,隻能讓他們做幫手,而絕不能當領袖。

《論人生》

沒有比害怕本身更可害怕的了。

《隨筆集》

人的天性雖然是隱而不露的,但卻很難被壓抑,更很少能完全根絕。即使勉強施以壓抑,隻會使它在壓力消除後更加猛烈。

《論人生》

在私生活中,人的天性是最容易顯露的。因為那時人最不必掩飾。在一時激動的情況下,也易於顯露天性,因為激動使人忘記了自製。

《論人生》

天性好比種子,它既能長成香花,也可能長成毒草,所以人應當時時檢查,以培養前者而拔除後者。

《論人生》

輕信別人的人也即騙子。

《學識的增長》

虛偽的人為智者所輕蔑,愚者所歎服,阿談者所崇拜,而為自己的虛榮所奴役。

《論人生》

人的舉止應該像他們的衣服,不要太窄或設計太特異,必須不拘束或妨礙行動。

《論人生》

“忍”字當頭,就可征服一切命運。

《學識的增長》

跋足而不迷路的人,能趕過雖健步如飛但卻誤人歧途的人。

《隨筆集》

一個人越吸飲世故的烈酒,就越沉醉於世故之中。

《青春與暮年》

毫無理想而又優柔寡斷是一種可悲的心理。

《隨筆集》

過於求速是作事上最大的危險之一。

《論說文集》

世上最令人可畏的就是畏懼本身。

《科學推進論》

瓜是長在純粹肥料裏的最甜,天才是長在惡性土壤中的最好。

《隨筆集》

真正的信仰是建立在岩石上的;而其他的一切都顛簸在時間的波浪上。

《論事物之盛衰》

野心有如膽汁,它是一種令人積極、認真、敏捷、好動的體液—假如它不受到阻止的話,但是倘若它受到阻止,不能自由發展的時候,它就要變為焦躁,從而成為惡毒的了。類此,有野心的人,如果他們覺得升遷有路,並且自己常在前進的話,他們與其說是危險,不如說是忙碌的;但是如果他們的欲望受到阻撓,他們就會變為心懷怨憤,看人看事都用一付凶眼。

《論野心》

無疑,居高位的人們要借他人的意見才能以為自己是幸福的;因為若是他們依著自己的感覺來判斷,他們不會發現自己是幸福的。但是假如他們自己想一想別人對他們作何感想,並且想到別的人如何願意作他們;那麼他們就好像是由外麵的談論而快樂了,同時在內心中也許正相反。

《論高位》

權位是,或者應該是,德性之所在;並且,如在自然界一樣,事物向它們的位置動的時候,其動甚烈,而在它們的地位中動的時候,其動甚和緩,所以德性在努力上達的時候是猛烈的,而在當權的時候是安穩平和的。一切上躋高位的行動都像登一條迂曲的樓梯一樣;若遇有派別的時候,一個人最好是在上升的時候加入某派,而在已騰達之時保守中立。

《論高位》

假如一個人去辦一件事,而這件事如果成功的時候他所得到的名譽,遠不如失敗的時候他所受到的恥辱的話,那麼這個人不是自己榮譽的好丈夫。

《論榮譽和聲望》

至於我的方法,做起來雖然困難,說明卻很容易。它是這樣的:我提議建立一列通到準確性的循序升進的階梯。感官的驗證,在某種校正過程的幫助和防護之下,我是要保證使用的。至於那繼感官而起的心靈動作,大部分我都加以排斥;我要直接以簡單的感官知覺為起點,另外開拓一條準確的通路,讓心靈循以行進。這一點的必要性顯然早被那些重視邏輯的人們所感到:他們之重視邏輯就表明他們是在為理解力尋求幫助,就表明他們對於心靈的那種自然的和自發的過程沒有信心。但是,當心靈經過日常生活中的交接和行事已被一些不健全的學術所占據,已被一些虛妄的幻象所圍困的時候,這個藥方就嫌來得太遲,不能有所補救了。因此,邏輯一術,既是(如我所說)來救已晚,既是已經無法把事情改正,就不但沒有發現真理的效果,反而把一些錯誤固定起來。現在我們要想恢複一種健全和健康的情況,隻剩有一條途徑—這就是,把理解力的全部動作另作一番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