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業年間連年戰亂,多些個孤兒寡母的也不稀奇,隻是現在朝廷既然要重用靖宇這個人的話,那他將來的妻室來曆也需查清楚才好。
“這……這個……老奴派的人去那姑娘家看過了,她們母女雖一直對外聲稱家主早年於戰亂中亡故,但內室並無牌位供奉。在周圍街坊中也打聽了,眾人並不知道這家原先的家主到底姓甚名誰,似乎那姑娘的母親從未對外人提起過。所以……所以老奴認為……”
“還查到些什麼,別吞吞吐吐的,有話一次都說完嘍。”一個弱女子帶著幼女獨自生活,還刻意隱瞞身份來曆,這其中必有隱情。
“老奴……”劉管事突然跪到雲水麵前,正色道,“老奴今日所言,全是老奴的私下揣測,若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陛下恕罪。”
雲水對劉管事突然間的鄭重雖有疑惑,但麵色依然平靜,“朕且赦你無罪,你起來回話吧。”
“不知陛下可還記得先帝去後留下的那些前朝密卷?”劉管事站了起來,有警惕的四周看了看,“老奴記得裏麵穆帝尹籬在位時各次聖旨包括密旨的副本。”
劉管事說到這裏又頓了頓,今天這些話,從他開始懷疑這件事開始,就注定了此事不僅棘手,而且是個燙手的山芋,弄不好會讓自己栽進去。
“繼續說。”雲水冷冷的聲音,他似乎也開始想起一些舊事了。
“當年穆帝最後一道旨意是要後宮所有嬪妃殉葬,包括鳳業末年最後進貢的那十幾個還未受寵幸的美人,但並未提及麥姑娘的去向。照理說,當時麥姑娘已經是陛下的人,穆帝要賜死自己的嬪妃,麥姑娘並不在此列。而且關於麥姑娘的身世……”劉管事從懷裏又掏出一個卷宗,呈上,“這是今天在王府舊所,當年先帝議事用的那個密室裏發現的。東西放在一個牆洞裏,外麵掛了畫,從前去搬東西的時候竟沒有發現。老奴想麥姑娘當年最後是從密室和先帝詳談後離開的,今日去找線索,不想畫紙黴爛脫落,那個牆洞就露了出來。”
雲水翻開卷宗,竟是鳳業初年穆帝的起居錄,卻是個炒本,後麵還寫了當年宮中一件駭人聽聞的秘事,不知先帝是怎麼把這個東西弄到手藏在自己府裏的。他一邊翻看,眉頭卻越擰越緊,直到最後將那卷宗合起來狠狠的摔到桌上。
原來,竟是這樣!
“陛下息怒。”劉管事忙上前勸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穆帝雖然暴虐,但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總還要放她一條生路。”
“先帝當年真正是……”雲水捏了一下拳頭,到底是自己的父親,後麵半句還是沒有說出口。先帝竟將穆帝的親女作為進貢的美人送進宮去,還讓她伺機刺殺,這計著實狠毒。就是不知當年沈院判是用了什麼藥劑,使其他宮妃隻在無意中飲下極小的劑量便再無生育能力。顧皇後有孕後他們為了保住顧家的勢力,甚至對皇帝下手,令他今後再無子嗣。隻可惜棋行險招卻是百密一疏,顧皇後生下的是一個女兒,他們隻來得及將那個孩子送出,卻來不及換成一個男嬰入宮,顧氏一族已經被早有防備的穆帝全部絞殺了……
“你的意思是說,當年麥娘是活著出宮了?”
“如果老奴沒有猜錯,應該是這位夫人不錯,那眉眼都沒怎麼變,年紀、身量也對的上。而且,算那個孩子出生的時間,她應該是……”
雲水的臉上彌漫起一股難以言狀的複雜神情,“明天,宣她們母女進宮覲見——不,你去把那個小丫頭叫進宮來見朕就好。”麥娘……他似乎還沒有做好再相見的準備。
“可是……陛下,若是他們問起來,老奴要如何給那位夫人解釋?”如果那一位真是上頭這位爺的故人,在京城待了那麼多年都不願顯於人前,而且年前又找了個當時同樣是平民身份的少年訂親,隻怕是不想再與這皇宮有什麼瓜葛了。
“就說是——新科狀元向來是由宮裏賜婚,雖說他們是平民出身,但既是兩情相悅,她的未婚夫婿亦是國之棟梁,朕總該給她個名份,讓她以貴女身份出閣才是。”雲水想了想,方道。這麼說不管怎樣都好。誰都有年少時,就算那個小丫頭不是,若能少小相識,曆經苦難相依,情定終生,最終還能白首偕老的,到底是一件幸事。
雲水搖搖頭,自嘲的笑笑,這個動作以前麥娘經常做。如今兒女們眼看著就要到嫁娶的年紀,自己也當真是老了。
劉管事領命而去,卻被皇帝又叫住了,“依你看……長得像嗎?”
像?稍愣了下,劉管事才想明白雲水是問他那個小丫頭的長相,“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陛下明日自己見了便知。”
劉管事回過頭,眼角不禁皺起幾絲笑紋。其實那個小丫頭長得,還真像她爹。今天他還找狀元郎私下問過了,雲水未登基時,小丫頭曾悄悄和她的心上人說過自己父親的名諱,和上麵那位爺的一摸一樣。
不過這些……還是等他們父女見了麵,自己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