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問，孫婆婆也跟著看向洪淩波。
早在嘉興的時候，洪淩波就開始穿素衣素裙了，既為守孝，也為遵循古墓的傳統。她跟著龍衍連日奔波，本就疲憊不堪，再加上畏懼林氏，這會兒已經麵白如紙，同她身上穿著的衣服顏色也沒什麼不同了，看著實在可憐。
龍衍鎮定自若道：“師父，她姓洪名淩波，在嘉興遭仇人追殺，偶被徒兒救下。淩波家中雙親皆被殺害，家中沒有親人了，她無處可去，徒兒想著她實在可憐，就帶她回來了。”
林氏沉默聽著，眼神掃向一旁的女孩。她見對方細瘦的雙肩顫抖，眼眶通紅，卻硬忍著沒有哭泣，心中已是一軟，再想到對方的身世，更覺得可憐。她天生的和善心地，奈何環境經曆逼得她要麵冷似鐵，要冷酷無情，然而這畢竟不是她的本性。
龍衍見他師父不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洪淩波，就知道有戲，於是忙對洪淩波使了個眼色。
洪淩波激靈一抖，咚地一聲跪在林氏跟前，泣不成聲道：“求……求師父收留，求師父收淩波為徒，淩波願守本派規矩，一生孝順師父……”她說罷俯首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見林氏不言不語，便又磕了三個響頭。這些話雖然是師兄龍衍教她的，但也是她自本心出口的話，字字血淚，字字真心，絕無半句虛言。
龍衍也跟著跪下，央求道：“師父！您收下師妹吧！”
林氏沉吟半天，最後終是點了頭：“好，我就收下她。”又看向洪淩波，肅聲道：“你要記得自己今日所說的每一句話，莫要後悔！”
洪淩波臉上掛著淚，嘴角卻露出小小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徒兒記住了！徒兒不會後悔！”
林氏輕輕頷首，看向龍衍吩咐道：“你跟孫婆婆去準備一下，明日挑個時辰正式拜師。你師妹的房間也要準備，這幾日就先讓她住在你師姐那裏吧。”
龍衍肅穆應道：“是，徒兒知道了。”
所謂的拜師儀式其實就是向林氏敬茶磕頭，然後跟著她去後麵那間靜室拜見祖師婆婆，順便朝王重陽吐口水什麼的，走個過場罷了。至於房間，倒確實要費些時候準備，好在師姐的那間孫婆婆經常打掃，隨時可以住人。
林氏自覺話都說完，又叮囑龍衍勤練武功，就回房間去了。
龍衍拉著洪淩波起身，對孫婆婆笑道：“婆婆，我時常外出，在家也是整日習武，現在淩波來了，可有人陪你了。”
“什麼陪不陪的，難道我老婆子七老八十非得讓人跟著不成？”孫婆婆笑著拉起洪淩波的小手，上下打量她，一臉心疼道：“唉，姑娘恁般瘦，可見這段時間吃了大苦頭……沒事，往後啊，有我老婆子照顧姑娘，保管養得姑娘白白胖胖！”
洪淩波自家中出事，嚐盡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陸家就不說了，陸立鼎救了她，然而最終也沒有信守承諾，而師兄龍衍待她甚好，可惜男女有別，她的心事無法和師兄訴說。孫婆婆這樣幾句安慰，眼中的疼惜，讓洪淩波有種被母親關懷的感覺，頓時鼻子一酸，輕輕挨向孫婆婆。
日子如流水一般度過，伴隨洪淩波漸漸適應山中古墓的生活，轉眼便過去了一年。立冬剛過，李莫愁便帶著兒子阿寶回來了，到了樊川去見了賀先生，就讓身邊的人留下尋摸房子，自己和兒子上了終南山。
嘉興的山多半不高，秀麗是秀麗，比起終南山到底少了幾分奇偉險峻，何況終南山還是李莫愁從小長大的地方。阿寶長到三歲，不說爬山，連陸家莊都沒怎麼出去過，這一遭跟隨媽媽一路行船涉水，騎馬坐車，算是長了見識，縱然辛苦，小小人兒也沒抱怨過，高興的不得了。尤其李莫愁跟他說，過來就能見到舅舅，讓他更加迫不及待。
李莫愁一手拉著兒子的小爪兒，一手指著山腰上巍峨的山門，柔聲道：“阿寶看見沒有？那裏頭就住著一群壞蛋，你可千萬不能去那裏，不然叫壞蛋抓走了，媽媽就找不見阿寶啦！”
阿寶張著小嘴，大眼睛望著在雲霧中的山門，滿臉畏懼地搖頭，奶聲奶氣道：“阿寶乖，阿寶躲得遠遠的！”
李莫愁滿意地俯身親了親兒子的大腦門，母子倆兒繼續在山路上走著，漸漸偏離了大道往密林子去。雖然臨近寒冬，但山中綠意尚濃，地上堆積厚厚一層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空中禽鳥的叫聲格外遼遠，襯托著林子裏愈發寂靜。
阿寶正是好動的時候，一會兒就掙脫媽媽的手，摸摸這裏看看那裏，小腦袋轉個不停，很快就累了。他跑到李莫愁跟前，張開手撒嬌道：“媽媽，阿寶走不動啦，媽媽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