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前的林間空地一片綠意,左側是規劃齊整的菜園,邊緣都用木柵欄圍了起來,不但有新冒頭的菜蔬,還有搭起的架子,都結了沉甸甸的瓠瓜,整片菜地有紅有綠,顯得生機勃勃。
菜園的右側則是一片用青石板鋪成的空地,一直鋪到了拱形的磚紅色窯洞前,龍衍將馬拴在樹上,自己信步走過去,他見這塊空地上有些不明顯的腳印,像是有人經年在上踩踏形成。他微微一笑,心知定然是楊過天天練劍步伐變換留下的印子,短短一年就能在這種大青石上印出腳印,可見楊過下的苦功!
他走到窯洞前,心情更愉悅幾分。
當初時間匆忙,他趕工用窯洞裏掉落廢棄的紅磚將洞口封起,門也是胡亂按了上去,連一扇窗戶也無,簡陋得很。如今再一看,不但多出了一扇可以支起的木格棱窗,門軸的地方也重新砌過,顯得精致許多,窯洞門口甚至砌了兩個不過一腳寬的花台,裏頭種著些嫩黃淺粉的不知名野花,此時正競相開放,將這窯洞襯托得像是童話小屋一樣,充滿了生活氣息。
若不是知道底細,他定然會以為此處是世外高人的居所。
龍衍側耳細聽,窯洞裏沒什麼動靜,他便抬手推了推門。就在這一瞬間,門內突然響起某種極其細微的聲音,打個比方,像是有一根橡皮筋不斷被拉緊,龍衍聽到那聲音的同一時間,來不及思考身形往左閃躲,一支短箭倏忽朝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疾射而來,然後“噈”地釘進了地上的石縫裏!
“……”
龍衍回過神,哭笑不得地俯身拔出那支箭,在手中仔細打量。與其說是箭,不如說是一根削尖了頭的樹枝,但人在不設防之下,即便隻是這樣一根樹枝,也會被傷到。他又去觀察麵前的木門,來回找了兩遍,果然在頭頂門框上找到了幾枚木釘,地上還有崩斷的皮筋,也不知從什麼動物身上獲得的。
他簡直不知該如何反應,楊過這小子才不見一年多,竟然似成精了一樣!照他剛才站的位置來看,那根樹枝分明是朝著他的右手射過來的,倘若是普通的毛賊或者乞丐想要闖空門,隻怕這會兒功夫人就已經躺下哀嚎了。
不過以楊過的智商,機關應當不會就這麼簡單。龍衍看著已經推開的木門,往裏探頭瞧了一眼,並不意外地發現門檻裏側還有一處機關,而半支起的窗戶底下同樣有一支樹枝做的冷箭在虎視眈眈地埋伏著。如果闖入者不止一人,見前麵的同伴被放到,定會鬆懈下來,以為後麵就安全了,又或是想要從窗戶鑽進去,無論是哪一種,下場都不會比之前的人好到哪兒去。也就是楊過無心殺人,否則隻需把機關略微調整,闖入者焉有命在?
楊過單手挑著空空的擔子一路哼著小曲兒晃回來,另一隻手裏拎著兩條用草繩拴在一起的魚,一條總有兩斤多重,便是他的晚飯。
自去歲冬天到如今,他靠著龍衍帶給他的菜籽收成一季又一季的菜蔬,自己吃不完的就醃一部分,剩下大部分都挑到城裏集市上去賣。街頭上那些門門道道他是再熟不過了,縱然年紀小,也沒怎麼吃過虧,時日久了,附近中等人家都知曉有個賣鮮菜的小子,嘴巴甜斤兩足,買菜都到他那兒去。這樣一日日的,龍衍給他的錢袋子不但沒有變輕,反而重了些。
他平素隻吃最便宜的粟米,逢年過節才去動龍衍當初給他的那幾袋子白麵。菜蔬自然是不愁沒得吃的,至於嘴饞了想點葷的,不是從湖裏撈,就是往豬肉鋪子上候著最後的點兒,去買了賤價的下水還有大骨頭,清理幹淨了,無論是燒來吃還是熬湯,味道都極好。一年多來,除卻內力武功漲了些火候,進步最快的竟然是他的灶上功夫。
楊過盤算著今天賣了魚和菜得來的錢,心情好得出奇。他腳步輕快地鑽出林子,先往自家菜地看了一圈,隻一眼,濃眉就皺了起來。
他發現菜地旁邊濕軟的泥地上多了幾個鞋印子。
有人來過。
下一刻,楊過便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他的家,就看見木門正大光明地敞著,門口卻沒有任何倒下的人,甚至他都沒聞到任何一點血腥味。他心裏一緊,立刻悄無聲息地把扁擔擱在地上,然後放輕呼吸,一步一步慢慢朝窯洞走去。
他站在木門跟前,看見自己布置的機關已經動過,就知道來的人定然身懷武功,不由有些害怕。就像他如今看不上昔日欺負他的乞丐一樣,那些更加厲害的人,肯定也對他不屑一顧,或許見到他也懶得殺他,或許殺他就像踩到地上的蟲子一樣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