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道:“郭伯母是指在大船上那時候嗎?”

那會兒他每天早上都去床頭瞧郭伯伯練拳,黃蓉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可是他卻從黃蓉偶爾瞥來的眼神裏,瞧出了一點冷冰冰的戒備。他當時還暗暗傷心憤懣,又十分不解,自己不過是個身無長物的孤兒,而對方卻早已經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英雄人物,有什麼必要防備他呢?還說甚麼憐惜他,也不知有幾分真心!

黃蓉並不過多解釋,她早看出楊過性子驕傲又敏感,既已認定自己待他不好,再彌補也是無用。她沉吟片刻,歎口氣道:“過兒,過去的事情咱們就不提了罷。你向我磕頭拜了師,我定然盡心盡力的教你武功,如何?”

楊過定神看她,目光裏帶上了些許審視。他見黃蓉表情誠懇,眼神也十分真誠,雖然心中難免存有疑慮,也隻能輕輕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兩人正式開始教學,黃蓉叫楊過先蹲馬步,糾正了他的細微動作,問道:“我探你內力尚且薄弱,但比起芙兒來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你去到嘉興也才兩年,僅僅兩年就能練到如此程度,究竟是何方高人教你的武功?”

楊過想了想,道:“就是先前與你和郭伯伯提及的龍衍,他傳我內功口訣和劍譜,讓我日日不輟。厲不厲害我也不知,教訓搶地盤的混子乞丐倒是綽綽有餘。”

黃蓉不由失笑。

兩年內功小成,還有留有劍譜,可見並非小門小派的武功典籍,恐怕也唯有這小子暴殄天物,用來和混子乞丐打架了。

一個時辰過去,黃蓉喚他起來,道:“你既學了一門內功,我倒不好再讓你改弦易轍,不過武功招式卻不妨礙。不如你先與我演示一遍你學的劍法,我看看你練得如何。”

楊過聽了猶豫幾息,就接過了黃蓉遞給他的一柄劍。他心道:“龍衍傳我內功心法和劍譜,並沒有說不能在外人麵前展示所學,況且黃蓉這麼厲害,肯定不會貪圖我這點東西,就給他看看也無妨!”雖說如此,還是有心藏拙。

隻見他立身起劍,雙目凝神,兩指並攏擦過劍身,然後倏然如同遊龍一般舒展身形,唰唰展開了劍勢!然而三劍二十一式下來便戛然而止,且動作越來越緩,氣息也越發不穩,他停下來看向黃蓉,赫然道:“郭伯母,我尚未熟記劍譜,一共四十九式隻練到了這裏。”

黃蓉卻十分震驚,質問道:“這是《全真劍法》!你怎麼會全真教的武功?!”

楊過被她的反應驚了一跳,反問:“全真劍法又如何?”他心中著實納悶,當初龍衍自然也跟他說了內功心法的名字,劍譜上也有全真劍法七劍四十九式這樣的字,但是其它卻沒有說更多了,難道這《全真劍法》還有什麼來頭不成?

約莫他的反應實在不像個知情的,黃蓉冷靜下來後,問道:“你那朋友究竟什麼來頭?莫非本是全真教的弟子?”

楊過搖頭:“龍衍隻說師門在終南山,不曾提及什麼全真教。”

“傻孩子!”黃蓉歎口氣,“全真教可不就在終南山上!你遠在嘉興,竟能學到全真劍法,真是好運氣!”說罷就仔細地跟楊過介紹了一番武林各大門派,又著重提及了全真教在江湖中的地位。

楊過聽了心頭激蕩,沒想到自己還有這番奇遇。虧得龍衍什麼也不說,他還以為自己練的是門名不經傳的武功……不過他心下念頭一轉,又有點狐疑。郭伯母所說全真教所屬道教,裏頭都是道士,按道理應該不收女弟子,可是龍衍來嘉興不就是來看師姐的嗎?

他瞥了黃蓉一眼,他也和郭伯母提到過陸家莊裏那位師姐的,不過郭伯母似乎記不得這點兒微末小事了。他忍不住問道:“郭伯母,不知終南山上還有什麼門派?”

黃蓉道:“終南山上隻全真教一派,江湖上提起終南山,自然就會想到全真教。”

楊過頓時無言。

郭伯母看起來並不像在騙他,可是,龍衍絕不可能是全真教的弟子。他還記得兩人最終一次見麵的時候,龍衍正在給仙逝的師父守孝,還說待孝期結束就帶他一起去師門,交給他劍譜的時候,也並不曾說是自己本派的武功。唯有一點楊過很確信,那就是龍衍就在終南山。既然師門人丁稀少,江湖上無人知曉也是正常……唉,要是能寫信問一問龍衍就好了。

黃蓉知曉楊過的武功來路,心裏反倒鬆了口氣,和顏悅色道:“你的劍法練得不錯,不過靈巧有餘樸重不足,乃是下盤不穩內力火候尚且不到的緣故。你郭伯伯早年同全真教的馬鈺道長學過內功和輕功,後來也練了拳法和劍法,到時候讓他指點指點你。”

楊過愣了一下,臉露欣喜:“郭伯伯也會全真劍法?”

黃蓉點頭笑道:“他其實學的是天罡北鬥陣,不過為此也練了劍。你同他說說,看他願不願意教你拳法和輕功。”她雖然這麼講,但心知丈夫必然會同意的,靖哥哥一向覺得虧欠楊過,倘若知道他有機緣學了全真教的武功,定會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