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次年,魏成子率軍包圍了少梁東南的繁龐城--這是秦國西河防線的軍事重鎮;攻占繁龐後,魏軍驅逐當地的原住民,移入大批魏國百姓,大力開展殖民地工作。
秦國在黃河沿岸構築的西河防線,至此被魏軍徹底突破。
忽忽之間,又是幾年過去。如今魏文侯另行委任吳起為將,決心第三度率軍攻秦。
公元前409年年初,吳起帶著一行軍政幕僚人員和一支精悍的武裝警衛部隊,從安邑城出發;春寒料峭,時晴時雨。雨時,地麵上濕漉漉的,馬蹄敲擊著油光光滑溜溜的石子路麵,拖著馬車在古道上緩慢地前行;天氣晴朗時,陽光普照,和風輕輕拂麵,給人頗有一絲暖意感覺。
一路上,但見亭亭白樺、悠悠碧空,微微南風吹綠了原野,嫩芽兒初上落葉鬆,山澗小溪邊,斷斷續續能看到幾樹鮮豔醒目的桃花;時不時的,不遠處荒野林間傳來幾聲鵓鴣叫,也有人說那是布穀鳥的聲音……途經河津,吳起曾作了短暫的停留。
期間,他注意到從安邑通往西河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真可謂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支前民工已經開始動作。對此,他很滿意。
接著,吳起西渡黃河抵達秦魏交兵的西河前線地區,先在少梁駐紮下來。
這個少梁,那是很有一點曆史。
嬴姓祖先中的秦仲,因為對周平王有功,人家就封他的二兒子秦康為梁伯,封邑就在夏陽梁山--順理成章定為梁國。據說,梁伯這個家夥好大喜功,最大興趣就是在封邑內大興土木,搞房地產開發(營造宮室),把底下百姓折騰得苦不堪言,以致怨聲載道。
等到秦穆公從晉國那兒搞到西河地盤後,就與本家梁伯做了鄰居;四年後,秦穆公嬴任好率軍進攻梁國,於是梁國土崩瓦解,給徹底收編了。
梁都也就此被更名為少梁,納入老秦人的版圖。
時移勢易,隨著魏氏勢力的崛起,該地盤如今落到魏文侯手了。
可見,少梁的地皮即使當時還不能按平方米拍賣,那也是很值錢的。
然而在軍事專家吳起眼裏,他卻敏銳地發現一個美中不足之處:該城方圓有幾公裏,東、南兩麵都有河流,但這裏地勢高亢,要下到河穀取水,其實十分不易,連鑿井恐怕也不方便。隻能作為一個軍事要塞而已。
吳起還到繁龐一帶進行了視察。
發動軍事進攻前的準備工作,就此正式拉開帷幕了。
無論是古代的戰爭還是現代的戰爭,都不可能是今天說打明天就能開戰。
國際戰爭,並不是戰地上的一次小小遭遇戰。我們小時候聽的故事,久而久之就形成一種錯覺:千軍萬馬隻是擺設,雙方陣中各衝出一員大將,騎在馬上單打獨鬥三百回合,這就完了。
至少,戰國時期可不是那樣子嘛。
前麵說過,吳起二十七歲改學兵法,二十九歲拜將領兵與強大的齊軍對陣作戰。看起來,好像也談不上有太多軍事修養;可他確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軍事學家,是孫武之後的又一位兵法大師。
他主張嚴刑明賞,認為法令不明賞罰不信的話,雖有百萬之軍亦無益。其實,都是老生常談。公平、誠信那玩意兒,如果群體內部缺乏,人們就會氣不順,就要鬱悶,鬧不好要炸窩嘞!
與此同時,他還注重情報工作,十分重視了解敵方情況;隻有清楚敵人的力量部署,才能選擇其薄弱環節狠狠打擊。使用間諜,深入敵後搜集各種情報;戰場上,實施武力偵察的辦法,試探觀察虛實……平時,吳起還善於思考總結軍事問題。
他歸納出戰術上的“十三可擊”--敵人遠來新至,行列未定,可擊;既食未設備(敵軍已吃飯,但還沒設戒備),可擊;奔走(落荒而逃),可擊;勤勞(過於疲勞),可擊;未得地利(沒占據有利地形),可擊;失時不從(失掉戰機,陷於被動),可擊;涉長道後行未息(長途跋涉而後繼部隊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可擊;涉水半渡(涉水渡河隻渡一半),可擊;險道狹路(在險要的狹窄道路上行軍),可擊;旌旗亂動(旗幟亂動,部隊混亂),可擊;陣數移動(部隊的陣勢頻繁變動),可擊;將離士卒(將領脫離了士卒),可擊;心怖(軍心驚惶恐懼),可擊。
凡是碰到敵方出現以上各種情況,應該選派精銳部隊打前鋒,同時配備足夠兵力進行包圍,毫不猶豫,堅決果斷,迅速發動進攻。
吳起反對在戰爭中莽撞蠻幹,主張“見可而進,知難而退”。
為此,對於什麼情況下可以果斷發起進攻,抓住戰機,吳起琢磨的特多特仔細。因為隻有清楚什麼時候可以進攻敵人,才能明白什麼時候不宜輕率出戰嘛;反過來,也隻有清楚什麼情況下有機可乘,才能明白自己在什麼情況下是處於被攻擊的危險中,必須加強防範措施,注意警戒。
所以,吳起歸納出“八項注意”--大風嚴寒,軍隊半夜出發,晝夜行軍,破冰渡河,不顧士卒艱難;炎熱的夏天,隊伍出發得遲,正好烈日當頭,行軍又急,不管士卒饑渴,拚命趕路;隊伍在外時間很久,糧食吃完,民眾埋怨甚至憤怒,淫言怪事屢次出現,而將領無法禁止;部隊的物資耗盡,連柴草也很少,卻遇上陰雨天氣,想掠搶又沒有地方;戰士不多,水土不服,兵馬生病,四鄰的援兵未到;長途跋涉,已近黃昏,士卒疲勞恐懼又不得食,都脫下鎧甲隨地休息;將領和官吏都沒有威信,士卒心神不定,全軍多次發生驚亂,而部隊孤立無援;兵力部署未定,宿營地也未安排好,爬山過險,隻有一半人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