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旭不訝異這隱蔽曲折。
他很早就懷疑到這點,而今隻是被證明了罷。
但他高興不起來,實在高興不起來,即使墨尺明確表態不喜歡他迷茫的模樣,但他還是難以強顏歡笑。
回複道:“‘人,總會成為自己會討厭的人’,這是當世乃至萬世都流傳的物極必反說法,除卻大道極盡升華,其餘都逃不脫這輪回與這秩序。”
“而我現在……”
“隻是提前應了這顛簸不破的道理。”
心緒古井不波。
然墨尺失望,握拿的溫感冰冷。
腰側的青鋒似乎也察覺到了,劍體流轉不朽神性,竟也短暫掙脫刹那永恒的桎梏,發出一陣清嘯,好像同樣失望。
“你就這樣了嗎?”墨尺道。
韶旭道:“我還需要考慮。”
墨尺道:“隻希望你不要等到失去,才後悔莫及。悠悠歲月裏,我見識太多這樣,也聽見過太多悲嘯,以致於後來都麻木。——那你現在還要戰勝他嗎?”
尺身一屈,繼而伸張,指著前方的黑影。
黑影則同樣神異,境界高深莫測。
沒有遭受刹那永恒影響,居然在這隙間微微動了身子,卻沒有選擇上前,而是在外等待。
韶旭則說:“自然。”
墨尺卻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韶旭問。
短尺尺體則顯露神紋,一麵山川,一麵日月,並不明顯,應隻是完整刻紋的一部分,聞其分說:
“我不會幹涉任何。”
“你現在將我拋擲半空,落地時候,麵向你的為山川,那你就放棄;為日月,那你就繼續走下去。”
“那個人就經常以如此方式來決定一些事情,你是否願意嚐試一番?”
韶旭遲疑。
良久才道:“好。”
於是拋尺半空,墨尺轉了幾圈後,迅速落在與他腳一個高度的虛空上,麵朝的卻是山川象,韶旭心頭登時一跳。
“決定了嗎?”墨尺這時問。
韶旭搖搖頭,“我不能這麼草率。”
墨尺說:“跟那個人一模一樣。嘴上說著不草率,不輕易,實際結果早在墨跡時刻就有了分曉。”
少旭辯道:“這不一樣。”
墨尺道:“沒有不一樣。如果你執意要說不一樣,為什麼不先走下去看看呢?大不了接下來這段日子,你不再牽連過多。”
少旭突然說:“你似乎了解我的一切?”
墨尺道:“敏銳的,早在相見的第一麵,就能察覺對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是在說鈞裕?”
少旭問,又言:“我可不認為你是因為敏銳的緣故知曉了這些,而且你並不敏銳。”
墨尺則應:“不敏銳的何止是我,還有你。”
“我?”少旭錯愕。
墨尺隻道:“人們說蒼天鐵石心腸,那是因為大地自墮輪回,受苦受難千百回,才終於將其打動。你認為呢?”
青衫客默然。
這個問題他想過,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墨尺又道:“鐵石心腸的人隻能為更為鐵石心腸的人打動,這個道理,也不是不可以運用到你身上。這樣的你,有沒有想過他?”
“而且……”
墨尺語氣漸漸神秘了起來,“你可能不知道,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是恨你的,這當中原因你或許知道,但絕對沒猜到你無意傷害得最深的人,本體正是他!”
“你……太遲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