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喂我蓮子粥,幽幽歎氣,扶柳,為何執著?
我閉目不答,淚珠滲出,至眼角滑入頸窩。娘,我隻是執著與過去美好的追求。午後陽光下的燦爛笑容,靈隱寺前哥的笑容與我心中那個男孩的笑容完全重合了。記得十五歲那年一個陽光肆虐的午後,我突然間被一個男孩燦爛的笑容吸引,多年之後,我仍無法忘記當時的梔子花香。
那是初戀的美好,我隻是想要多見幾次那樣的燦爛笑容。
對於我決絕的方式,山莊內無人不擔心,唯有雪君高興極了,在我床前咯咯地笑:“我們的扶柳總算是清醒了,知道要好好學習,表現自己了。”我深知當我離開書院後,她也不必再回去學習沉悶的古文了。在我躺在床上休養的那幾日,雪君總是變著各種花樣逗我開心,為我做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
在夏日最炙熱的陽光下,我攜流蘇踏進了西泠柳莊後院的碧波翠竹林,哥學習的地方。
麵迎竹林清風,我見到了這裏的主人朱泓,他一身青衣,如墨長發用一根銀色絲緞隨意綁住,卻有幾根發絲掙脫出來,在風中與碧青竹葉糾纏著。他彎下腰來與我同高,墨色發絲拂過我的臉,輕柔無比,看著我的眼睛道:“扶柳,以後所學極難,你能堅持下來嗎?”
我回望著他特殊的琥珀色眼眸,微笑道:“泓先生,隻要你願意教給扶柳,扶柳定不負所望。”
他忽地一笑:“好大的口氣,看來我想保留一二,也不可能了。”
我亦一笑:“先生在上,請受扶柳一拜。”順勢就要跪拜。
泓先生右手突然翻轉,快如閃電,托住我下沉的手,麵容嚴肅道:“我隻不過教你幾年雜學,怕是沒有資格成為師傅,這樣的拜師大禮也就免了罷。”而後又微笑道:“丫頭,跟我進來吧。”
泓先生起身牽著我走向竹林深處,炙熱的陽光透過層層竹葉,班駁地照在潮濕的泥土上,明明暗暗花人眼。其實,泓先生並不十分俊朗,臉色過於蒼白,琥珀色的眼眸裏總是流露出無限的落寞,但他氣度極佳,周身彌漫著一身貴氣,自骨子裏散發而來。
穿梭於翠色竹林,忽左忽右,無論怎樣變換步伐,總覺得眼前障礙重重。
這時,泓先生回首一笑,握緊我的手,帶我沿東南方疾行十步,而後急停,繞一棵翠竹半圈,又快退五丈,再轉身,突然之間眼前豁然開朗,我們已在一間院落之前。院落白牆灰瓦,小巧別致,江南水鄉氣韻盡現。院門上方書寫“一品竹”三字,字體俊逸瀟灑,宛如蛟龍。
我神情沮喪道:“泓先生,變化太多,扶柳無法記住這樣複雜的步法,隻隱約看見似乎有很多根白木棍。”
泓先生眸光一閃,略帶驚訝道:“將來我會詳細授你此竹林陣法,在這段時期,你若要到一品竹,可按我在竹林中安插的標記而行。標記就是這些白木棍,如竹根處安插有白木棍就是要改變方向,一根代表向左邁七步,兩根則是向後退五步,三根代表往右跨九步,四根木棍就是向前進三步。依此法方可進入這裏,否則將進退不得。”
之後,我開始跟著泓先生學習周易,而流蘇則是與哥一起習武。幸而,我數理知識極為紮實,不出半年,我已經能同哥哥們一同研習竹林陣法了。
此竹林由碧波翠竹種植而成,這翠竹乃是竹中極品,色澤碧翠如玉,光亮若湖水波濤粼粼。碧波翠竹雖好,但嬌貴異常,種養極難,需上等清水澆灌,及合適的潮氣溫度,故西華境內少有碧波翠竹林。而我們所習的竹林陣法就是根據碧波翠竹命名,喚作碧竹陣,是由八卦陣演化而成,變幻莫測。
最初我隻是為多見幾次那燦爛笑容,才要求跟泓先生學習。日子相處久了方發現,泓先生學識淵博,天文地理五一不精,我時常與他談天說地,大為暢快,偶爾興起,泓先生還會撫琴彈奏一曲《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琴聲悠揚,絲絲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