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離宮前,真貴妃要奴才將此物轉交與夫人。娘娘說,上次見夫人喜歡,回宮便命人又打了一枚,送給夫人。”張德子伸手入袖,摸索一陣,方掏出一物。
金蓮花,珍珠蕊,是上官家女子特有之物。我婉然笑道:“扶柳上次隨口說了一句中意,不想娘娘竟上了心。再麻煩公公回稟娘娘,扶柳很喜歡,謝過娘娘。”
我欲與取過金釵,不料洛謙半路殺出,搶先拿走金釵。他微微眯眼,端詳片刻,隨後卻將金釵插入我的發鬢,溫柔一笑:“很好看。”
淡定的墨香躥入鼻尖,我知道那是洛謙身上散發的,一種飄渺的清水香,隻有隔的極近,才能聞到。
我輕抿嘴唇,這可不好,太引人注目了。
環顧四周,眾人皆側目。
戲台之上,鐵板銅琶紅牙拍板複又響,咿咿呀呀聲漸濃。
嚴妝雍容花旦步步生蓮,婷立於台中央,揚袖起舞,行雲流水。
可這等美景佳人卻留不住人們的目光,隻因戲台角落的清秀少年。他在繁花落盡處,一身翩躚白衣,目光清麗如水,唇卻豔似紅梅。少年解下腰畔玉笛,橫置於唇邊,煙眉輕顰,似歎氣,吹響玉笛。頓時,清越之聲激昂破笛而出,隱隱含著金戈鐵馬之豪氣,至中闕卻急轉直下,聲若雪水初融,柔意繾綣,似女子閨房細語。
一曲梅花落,淡愁繞心頭。
在潮水般的喝彩聲中,我細聲自言自語:“再過兩個月,梅花就開的正豔了。”
音剛落,洛謙就驀然回首:“不喜歡梅花嗎?”
“梅花開時,菊花凋零。”
“是嗎?”洛謙笑著反問。
望著他的如墨雙瞳,我竟道:“其實,我隻是怕冷。”然後笑了,“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我乏了,先回房去。”我轉身靜靜地離開。在經過上官毅之時,我意味深長地瞧了他一眼,今日洛謙當眾為我插釵,是讓你掙足了麵子。
快步行至和墨齋竹林中,我拔下金蓮珍珠釵,旋轉打開,從中拈出紙卷。細細展開,隻有小心二字,但字跡淩亂,旁邊還有不少墨團。想必真妃傳信時突遇急事,來不及寫完,便遣人送出宮來。
“小心什麼?”流蘇皺眉問道。
我輕搖頭,我也不知。
這時,竹林中響起笛聲梅花落,嗚咽之聲越來越近,很快,我就看到那如雪少年飄然行來,似鬼魅般詭異。我立即叱道:“你如何能進入內府?”
少年默默不語,卻將橫笛豎置,緩緩舒氣,眼中無限惋惜,吹氣入玉笛,卻無天籟笛音,隻有暗器破空低鳴,一枚緋紅鋼針激射而出,直取我的心髒。
緋紅鋼針在極速之下,竟發出絢麗光華,像是一種魔咒,蠱惑人心,使人無法移目,也動彈不得。
我隻能怔怔地站在那裏,等著鋼針穿透我的心髒。
右臂被人強烈的拽了一把,身子陡移五寸,鋼針恰好與我擦身而過,直入翠竹,嗤嗤作響。
少年神色驚訝,望著我身旁的流蘇,麵白如紙。
流蘇一鎖眉頭,已拔出腰間軟劍,欺身向前。銀劍如吐信靈蛇,狠辣迅疾,直刺少年膻中穴。少年遲疑,向後疾退,才揮起玉笛擋於胸前。
激戰酣濃,百招過後,流蘇的軟劍方才抵住少年的咽喉,“是誰指使你的?”
清秀少年依舊不語,反而清甜笑起,似不知危險的孩童。
一絲黑血沿著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滴在勝雪的白衣上,像是一團汙漬。
我略鬆氣,卻發現左臂麻痹,毫無知覺,遂低頭望去。正紅廣袖染上一層黑血,血汩汩流下,順至指尖,落地,浸透泥土。
清秀少年笑得更甜,卻軟軟倒下。
我亦天旋地轉,閉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