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一房間顯得特別安靜,三個攤攤的人今天隻有韓熙光和舒禮銀在辦公室裏,舒在焊板子,韓熙光看書看報。兩個人不屬一個攤子,隔著兩排桌子,卻不影響他們邊幹活、邊看書、邊聊天。南北新聞,東西趣事,碰到什麼聊什麼。聊及甄應昌及組內之事,都不甚惋惜和歎息。
正閑聊之際,苟興旺走了進來,坐了片刻,又立起來圍著桌子踱來踱去,狀似心中有事。舒因不同意常瑜琴調來而使苟興旺不快,組分三攤,韓熙光又對苟的行為不肯恭維。二人停止了議論,先後看了他一眼,都未曾言語,各自幹自己的事。苟興旺又到自己座位旁默默地立了幾分鍾,便又離開了辦公室。
舒禮銀找到了話題,問韓熙光。
你知道“紅燒肉的故事”嗎?
什麼“紅燒肉的故事”,不知道。
苟興旺夫婦原來不住在五康村,不是本所的房子,你知道嗎?
略有耳聞,並不清楚,他們現在住哪棟樓、幾單元?我也不知曉。
他老婆原來不在本所工作,你知道嗎?
我隻知道他老婆是從工廠轉到十三室的,工廠之前她在哪兒工作卻不知曉。就這點還是從胡秋萍和杜基常聊天時聽來的。
苟興旺的老婆常瑜琴原先在城西某家工廠工作,就住在她們工廠附近的一個四合院內,十幾戶人家擠在一起。苟興旺將老婆弄到了所裏,原先也安排在所工廠 ,後來才轉到十三室的。
這苟興旺真有能耐,能將老婆從外單位弄到《星月機電研究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從工廠轉到研究室也不容易,他竟然在不長的時間內連著辦成了,不簡單。
也不是隻靠他自己的力量,是有人幫著使勁兒的。
能有人幫著使勁也就不簡單、不容易啊,得多大的麵子呀!
幫忙的人多,難度也就不大了。這常瑜琴調到所裏後不久便將家也搬到了所裏家屬樓,住到了五康村。搬來後她原先的一個鄰居還隔三差五的來看她。
那是鄰居做久了,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情誼是夠深的,紅燒肉的故事就發生在這裏。那原鄰居來時苟興旺都是做紅燒肉招待貴賓,讓他老婆在房間陪客。
何以每次都是紅燒肉,雖熱情大方,然老吃豈不單調膩味,尤其是女同誌。
什麼女同誌,那原鄰居乃是個五短身材、四肢粗壯的男子漢。
什麼、什麼?是個男子漢!苟興旺讓他老婆和一個粗壯男子在房間裏呆著,聽你的意思似乎象是有意回避似的,有這等事?
你真行,一猜便中。
鑼鼓聽聲,說話聽音嘛。這苟興旺是大方,還是窩囊?
是借精生子,既不能說他窩囊,卻也無大方可言,是無可奈何。
怎麼回事?
苟興旺與常瑜琴結婚五六年,不見常瑜琴的肚腹隆起,心下慌急。據說苟興旺有些問題,於是就有了這一著棋。聽說苟興旺的寶貝女兒就是那男的種。
類似的事以前聞說過,但在我的同事中卻是首次聽到。
他們既然有了孩子,這苟興旺便想讓常瑜琴與那男的終止來往。可那男的卻樂此不疲,稍不殷勤,就說他們忘恩負義。苟興旺心裏不願,言行上一時卻做不出,繼續串門時隻好繼續接待。而常瑜琴似乎很讚賞那男的體格健壯,享受快樂,自然有些戀戀不舍。
是啊,若無快樂,就沒有往來了,哪能那麼熱乎!
韓熙光插了一句,舒禮銀繼續他的故事。
搬家之後,本就不該再來往,或者偶爾來往也就是了。然而那男的卻興致勃勃不衰,常騎一個小時自行車來,苟興旺心內十分雖不悅,然怕事情傳揚出去不雅,無奈隻好讓常瑜琴繼續熱情接待,常瑜琴則是滿心歡悅,笑臉相迎。
苟興旺不能眼睜睜看著二人親熱歡悅,寒暄之後,自己便到廚房燒飯做菜,每次都少不了紅燒肉這道菜。
那是為什麼?
大凡家常菜中,紅燒肉所需時間較長,是一個回避的妙法。即便從切肉開始,到端上餐桌,正常也要兩小時,至少也得一個到一個半小時。苟興旺又多加兩次水,多燒一會兒,使之爛透而味進。二人興盡腹饑口渴、思餐欲飲之時,紅燒肉正好出鍋端上了餐桌。於是夫婦二人陪客餐飲,常瑜琴口中道辛苦,直往客人碗中挾那紅燒肉,道是“興旺的手藝,多吃幾塊”。
你說的真嗎?真有點天方夜譚的味道,怕是捕風捉影、杜撰亂寫瞎編的吧!
就我這水平,哪能編得了這些,所以至少我隻有漏脫的,沒有添加的,全是從苟興旺他們鄰居那兒聽來的。至於傳說中有沒有人添加油鹽醬醋、花菽大料蔥薑蒜之類那就保不定了。總之無風不起浪,怕不會全是毫無根據的杜撰。
據我看,中間至少富有添油加醋的成分。苟興旺為人慳吝,苟妻有幾分姿色,又有些風騷,人皆不喜,故稍有傳言,便愈傳愈訛。
你這是從好的方麵去看,事實雖無傳言那樣奇,卻也不會如你說的那樣假,應該是介於兩者之間。傳言乃大部分真,少部分為料酒醬油醋之類的調味品。不過近兩年那五短男子來得少了。
卻是為何?現在又怎樣?
後來,常瑜琴的女兒上學了,漸漸懂事。苟興旺的醋意也漸長,終於忍耐不住,要求常瑜琴與那男子絕了來往。常瑜琴雖有些不舍如漆似膠的歡愉,然終是不當行為。況女兒漸長,若知風聲,看出端倪破綻,那家何以為家?故也隻好答應。說與四肢粗壯,那男子哪裏舍得頗有幾分姿色、又欲望強烈的常瑜琴,依舊如漆似膠地往來。不過再登門時,苟興旺不再去做紅燒肉了,而是陪客聊天。客人雖與常瑜琴眉來眼去,四目不斷傳情,然苟興旺偏不離左右。時間久了,客人見無機會,隻好怏怏而退,告辭回府,常瑜琴送出半裏之遙。
幾次不得歡愉,索然而歸,那男子也知到了終結之時,卻又心有不甘、戀戀不舍,便與苟興旺吵了起來。四肢粗壯的言語也粗壯,半吞半吐、半掩半遮地說他忘恩負義、過河拆橋,說常瑜琴多欲寡情,棄舊戀新。
這比起那狗血噴頭還厲害啊,而且將關係弄顛倒了呀!
是的,苟興旺和常瑜琴怕鄰居聽了去,傳揚開來,引得滿城風雨,大不好看。故也不敢與那斯大吵,尤其是常瑜琴,隻是勸那五短粗壯離開,連說以後報答,以後報答。那男的才嗔怒地離開,常瑜琴送出半裏之外,路上關照那男的不要再來,有空有機會她會去看望他。
後來,常瑜琴確也去看過幾次,然那男子的老婆不離左右熱情陪著,也無機會,隨即也就不再去了,終於斷了再來往。
想不到其貌不揚、業績平平的苟興旺身上卻蘊藏著如此生動有趣的故事,真該刮目相看哪。不過你剛才所言的這一篇就有幾處不可信。苟興旺與其妻商量與五短交往之事,乃見不得陽光之事,外人何以知之,非意測而何?
你這就知常規而不知變異了。原來常瑜琴將苟興旺與她商量的和盤托出給五短粗壯,而在吵嘴中,五短粗壯又說了出來,偏偏又被鄰居聽了個一清二楚。
哪有這麼巧之又巧、好幾個巧疊加到一起的事,必有杜撰的成分在裏麵。
你也不能說這疊加的巧沒有可能性啊?縱有杜撰的成分,那也隻是十之二三,大部分是有根有據的。
常瑜琴細皮嫩肉有幾分姿色,會幾樣吹拉彈唱技能,又是大學畢業,自能撩撥一些人。對那五短粗壯的工人來說,簡直就是天鵝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