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五回 梅素馨憐憫白鳳芷(1 / 3)

女士們在鮮花叢中練功做操,彩蝶紛飛、香氣陣陣,男士們在綠陰下摸魚打拳,聚精會神、一絲不苟。機電所的小花園是人們工間操休憩活動的場所,也是聊天、商量私密、說悄悄話的場所。

韓熙光是這裏的常客,他既不練功,也不打太極,他自知沒有時間和毅力長年累月地堅持,隻是伸展四肢、扭動頸脖腰腹。簡單一套做完,便散散步、走到紮堆聊天的外圍,聽聽異事趣聞和假說。

今天正在小花園邊上散步,迎麵一位藍上衣、黑套裙、戴一付墨鏡的女士騎一輛嶄新自行車而來,到麵前刹住車。韓熙光認出是梅素馨,笑道:

阿呀,真認不出來了,原來是梅女士啊,這是上哪兒去啊?

沒事兒了,回家養老去。

怎麼?真退啦?就你這身體,再幹十年八年又有何方。

退了,不幹了,回家養老去,都辦好了。不在殷顯文那兒幹了。真受不了,簡直不是人幹的事,不是人待的地方。

韓熙光怕顯露與殷顯文的不睦,一時未答,正躊躇間。

你是不是和舒禮銀在一起啊?

他是大組長,我是小組員。

白鳳芷在殷顯文那兒受殷顯文和匡全正的欺負,整天叨叨她不行、不出活,日子難過。你能否跟舒禮銀說說,讓她到你們組去。

韓熙光尚未接茬,梅素馨又道:

真後悔到殷顯文攤子中來,他不是個幹事業的人,整天想著掙錢,卻不踏踏實實做事。自己不做事,卻又亂指手爛畫腳。尤其是認不得人,不會用人。其實白鳳芷挺會幹活的,勤勤懇懇幹了不少活,卻得不到殷顯文的認可,經常找她茬兒。那匡全正更猖獗刻薄,說張三,怪李四,橫挑鼻子豎挑眼。對白鳳芷更加粗野無禮、罵罵詈詈的。

我與殷顯文共事幾年,算是有點了解。他心裏想著研究員,眼睛盯著人民幣,整天東轉西轉,南騙北騙,不幹實事。不過沒有想到他這麼沒有良心,當年他將白鳳芷搶到自己攤內壯大實力。和我們一組兩攤時,靠的是白鳳芷的那幾塊板子苟延殘喘。到公司之初,也是靠那幾塊板子支撐,現在沒有卸磨就殺驢,刁難、排擠打擊她。

現在那“多功能編程控製器”還沒有仿製出來,仍然靠她的幾塊板子當家。可態度卻完全變了,時常指責,怪她不幹活。其實她幹的活不少,真正不幹活是匡全正,我看他們兩個是想攆她走。

你走了,再將她也攆走了,他們那攤子的活兒誰幹?那匡全正隻會罵詈,不會幹活,沒有教養,不可禮遇。他隻聽殷顯文的,殷顯文也隻聽他的。對了,聽說你跟他還有點瓜葛。

他媽媽是我在蘇聯時要好的同學。

那一定是知己了,還聽說他媽媽曾托你照顧、管教他是嗎?

他媽是說過這類話。可那小子是吃屎長大的,一張口就滿嘴汙穢,又見誰咬誰,完全是個匹夫,是條瘋狗,哪還能教育啊!朽木不可雕也。

難道他也敢對你不恭不敬,罵罵詈詈?

雖不敢罵罵詈詈,卻也的的確確不恭,不尊重。他腹內空空,屁都不懂,卻狂傲得不得了,到處指手畫腳,口中罵罵詈詈,一付流氓腔。我知道他的德性,所以很少理他,他也不敢找我的茬兒。白鳳芷就不一樣了,他們工作上聯係多,白的嘴巴也碎,愛叨叨,又不接受教訓,常遭他們二人的責難,漫罵。我看她待在那兒不是個辦法,我在時,他們尚有點顧忌,不敢太放肆。我走之後他們會更加肆無忌憚、更囂張,她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的。

那匡全正早就是二當家了,我在時就時常給我發指令,遭了幾次冷遇才收斂些,轉而讓殷顯文來的。

他所以那麼氣焰囂張就是殷顯文寵的。

也不完全是寵,是相互利用,是狐借狼威、狼得狐先鋒就省了許多力氣,他們是打手和幕後指揮。

正因為他的狂吠,人們才注意他身後的主人,愚蠢之極!

你是這樣認為的?

我去不幾天就覺得走錯地方了,但不好馬上就退出來,讓人笑話。而且我已到退休年齡,不舒心,幹幾天就走人。原想身體沒病沒痛,多幹幾年,省的回家沒事幹,閑的骨頭癢癢,悶的慌。再一點是我調的那幾塊板子,他們都不會調,幹點事幫幫他們。殷顯文什麼都不幹,他有資格說我!那吃屎的更不敢在我麵前擺譜撒野。

是阿!他沒有資格說你,也不敢說你,那白鳳芷就遭殃了。

可不是麼。殷顯文老催她的活,那吃屎的就跟著橫眉豎眼說三道四、罵罵詈詈。其實別人的進程還遠不如她,真是狗仗人勢、官仗權勢,欺人太勝。

你挺有正義感,又很有憐憫心。

實在看不下去,才和你說的。

其實,你用不著後悔,我諒殷顯文還不敢對你怎麼樣,無論是資格,也無論是水平,你都高出他許多。不過,你為白鳳芷打抱不平,恐怕也是白搭。

為什麼?

舒禮銀、殷顯文,還有杜基常,他們三個是相互爭權奪利的一丘之貉。當年一組分三攤、兩攤,老死不相來往的奇景你見過嗎?

聽說過,沒有見過。

韓熙光簡單介紹了一組先三攤、後兩攤的過程和情景後道:

由此你就可以想見他們的水平和德行。我現在的日子就不大好過呢。

那又是怎麼回事?

舒禮銀這個人也是順者昌、逆者亡的。在他手下幹活,你得惟命是從,唯名利是讓。唯名利是讓我能做到,這惟命是從就不是我為人的性格了。……舒禮銀在業務水平上又差殷顯文一等,他現在也是光說嘴、不幹事、坐鎮做指揮。又多是瞎指揮,費許多的無用功,花許多的冤枉錢。當年施慧敏說他攬人不招才,濫竽充數,又說他東一鎬頭西一鈀,瞎指揮亂幹事,完全沒有章法,不相信能搞好一個組。當時我還替他辯護,誰知越來越獨斷專橫、也越來越亂。

原來是這樣。

不過,我們這裏的幾個小夥子都不錯,能力比較強,又都比較正派穩重,沒有匡全正、朱春培式的人物。

這就清靜舒服多了,那吃狗屎的東西整天嚷嚷,耳朵實實的受不了。能夠的話,還是讓白鳳芷到你們組裏去吧!

我看沒有多大希望。

為什麼?舒禮銀不想要?

舒禮銀是見人就要,癩皮豬、跛腳狗他都要。到處搜羅人以擴充勢力呢。你知道嗎?白鳳芷本來就是他要到當時五組來的。

那為什麼又到殷顯文那個攤子?

白鳳芷來時先谘詢胡秋萍,胡秋萍是徐麗華的密友,將殷顯文誇獎一通。殷顯文得胡秋萍之報搶先安排白鳳芷的工作,當時將舒禮銀的鼻子都氣歪了。

那現在為什麼又沒有希望了呢?

問題在室裏。還記得殷顯文帶他們去公司的情景嗎?

當時我被外單位借用,不在所裏,不太清楚。

當時的殷顯文可尷尬了。他自己無一星半點的業績,卻事事和錢述宗頂牛較勁,處處玩刁作對、尋錢述宗的不是,無事生非,頂頂撞撞。匡全正更是不分地點場合,對誰都罵罵詈詈,完完全全一付瘋狗流氓相,在室裏鬧的太離譜。霍金梁說他們是個毒瘤,室裏決定拆散他們的攤子,以單個人分到各個組去。殷顯文清楚一經拆散,自己寄人籬下,東山再起不大可能。故而拚死抱團保留攤攤。但保留攤攤留在五室霍金梁又絕不答應,要他們自找出路。去哪兒?隻有公司,又被金斯美斬釘截鐵地回絕了。

公司為什麼不要呢?

那金斯美是個算盤珠子,要為他創利掙錢的人,不要吃糧不出活的。殷顯文接了幾個項目,可沒有一個善始善終,更別提按時保質了。你一定知道晉同城那個項目。

知道,那項目拖了又拖,運轉始終不正常,影響人家生產,對方要退貨、要告他們,所裏幾次派人補救也沒有弄好。大約半年多前,晉同城的用戶來人說“機器又趴窩了”,要求趕緊派人去處理。當時殷顯文和跟屁蟲都不在,問題比較嚴重,我無法處理,就報到所裏,請求支援。這使殷顯文怒不可遏,說我有意出他的洋相。表麵上沒有說什麼,但從臉色就知道對我很不滿。自那以後我的工作就舉步為艱不順心,冷言冷語冷我心。我豈能為區區幾百元而折腰、受小人之氣,所以決定將手頭工作忙完了就退出來,做到有始有終。

這樣一個攤子,金斯美能要嗎?說他們人員素質低,又沒有成熟可賺錢的產品。金斯美手下的這部、那部,這組、那組,都是從研究室帶著成熟產品去的,一到公司就能為公司賺錢。有些部門是研究室剛剛研製開發成功就被劃撥過去了,多少給開發的研究室一點補償。如五室祝凱運他們開發的“工業控製機”就是剛剛開發成功就被連人帶產品劃到公司。對殷顯文他們,室裏的態度既明確又堅定,若留在室裏就一定被拆散,走就統統都走,一個不留。

這不成了棄兒了嗎?

這都是殷顯文自己搞的。他處處事事找他恩師錢述宗的茬兒抬杠、鬧別扭作對,在組內又與舒禮銀貌合神離、勾心鬥角相抵觸。

他為什麼找老錢的茬兒?

韓熙光隨將當年杜基常副主任兼任組長,殷顯文由組長降為副組長的前後經過述說了一遍。

那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啊?值得如此耿耿於懷!杜基常為什麼要兼職組長呢?全所也沒有這樣做的。

都是為了實權,為了利益。

一個組長能有多大權?多大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