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父子情(1 / 2)

輪回幾世父與子,一朝春秋兩陰陽。

從來沒想過,至尊至親的人離開了會是這樣子,有那麼多的話,沒來得及說,有那麼多的事,沒來得及做,那一刻的憾恨,遠不如萬箭穿心來得舒坦、痛快。

頭紮白綾,身穿孝服的雲天跪在大門口已經一天一夜,任誰也勸說不聽。院中央起了靈棚,一口嶄新的木棺臥在裏麵,那是借雲天四叔的。

屍亡會的樂手們吹吹打打,一刻也沒停歇,哀喪的曲調扣擊著每個人的心弦。不禁讓人覺悟,世事無常,除了生命,什麼都不再重要。可是,不到彼時,又有幾許人能真正悟懂這番道理兒呢?

雲麗的父親在電話裏囑咐妻子,雲天父親一生節儉,喪事不大辦,但也得有個樣子。如此如此,雲麗母親一一照辦。

接近下午的時候,負責接站的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來大聲喊著,下車了,下車了,回來了,回來了。

院裏的人都跑到大門口,齊刷刷的站好,白燦燦的孝服在日光下更加刺眼。

久跪在地上的雲天雙手戳地試圖站起來,但因為跪得太久,雙腿已經僵硬,不聽使喚。見狀,雲麗趕緊跑過去扶助他起身。被扶起後的雲天趔趄的走了幾步就推開了雲麗,像瘋了一樣猛跑起來,跌倒幾次爬起來還是瘋跑。雲麗靜靜的站在一處,看著發了狂的雲天,她知道,他快堅持不住了。

路的那一頭,雲麗的父親在兩個工友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來。頭上包著白紗布,露出的半張青紫臉還腫脹著。左胳膊被夾板固定後掛靠在脖頸上。右手環抱著雲天父親的骨灰。

飛奔的雲天似乎還能聽到父親嚴厲的訓斥聲,他怎麼也不能相信父親就這樣走了,不打一聲招呼的走了。當他清楚的望見二哥懷裏的骨灰盒時,他知道,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來騙自己了,父親真的走了,而且再也不回來。

想到這,雲天覺得天都黑暗了,他強支撐著身子沒讓自己倒下。直到看見骨灰盒上父親依然微笑著的麵容就再也忍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喊一聲:“爸——”

那聲音就像孤雁亡前的哀鳴,瞬間劃破高空,驚飛了路旁枝丫上的鳥兒,震顫了幹枝上的殘葉。

三米之外,雲麗父親抹著眼淚。痛失六叔,更可憐眼前的孩子。

兩個工友見狀,走過雲要攙起雲天,卻被拒絕了,無奈又回去雲麗父親的身旁站定。

雲天磕了三個頭之後,慢慢起身向後退一步,再跪下又磕三個頭。父親當即明白了雲天意思,配合著他緩緩行進,始終與雲天保持著三幾米的距離。隻短短的三米,卻是生死之別,陰陽兩隔。

雲天退一步磕三個頭,退一步磕三個頭。兩個工友帶著敬佩、甚至還有些羨慕的眼神看著雲天,似乎他們覺得雲天的父親有這樣一個孝順兒子,這輩子也算值了。

站在門口的親戚朋友看到回來的人全都轟嚷著迎了過去,向亡者下跪磕頭之後便自動分成兩排給亡者讓開回家的路。

雲天的額頭已經磕破,淌出幾條血道道,孝巾染紅,他卻覺不到疼。

院裏的人已經將棺木打開,屍亡會的喪樂吹得起近,好像這樣就能讓亡者的魂靈得到釋放與重生。

雲天跪在那裏,呆滯的看著雲麗的父親和幾個親戚將父親的骨灰放入棺木中。然後有人點了三柱香交給雲天,讓他給父親上香。

香火的氣味繚繞著一顆破了大洞的心,又一次提醒雲天,父親死了,像母親一樣徹底離開他了。從此,再也不會有人指著腦門罵他、拿著煙袋鍋子敲打他。想到這兒,眼前突然一黑,雲天裁倒在地。

很多親戚喊著、叫著,這孩子暈了,快,快,快。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抬起他來,送去內屋。

失去知覺的前幾秒,心是異常清楚的,他僥幸甚至有些慶幸地告訴自己,再也不要醒來了,不要醒來。

村裏的大夫看完雲天後說是悲傷過度,孩子還太小,經不起這樣的打擊,不過休息休息就沒事了。母親讓人把雲天背到前院,由雲麗看護著,免得再出什麼亂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任誰也是難以接受,何況還是個孩子。

雲天是獨子,沒有兒子在棺前守孝是不行的,所以父親便讓雲南和雲柱替雲天守在棺前盡孝。有人來奔喪的時候,就讓這兩個孩子替雲天去磕頭接下表紙。

前院裏雲天躺在炕上還昏迷著,雲麗給他的額頭塗些雲南白藥。握著那隻冰涼得快要沒有溫度的手不斷的抹著眼淚。她怎麼也想不通,六爺爺一生勤勞儉樸,踏踏實實,雖然脾氣暴躁,但從沒做過一件壞事,終歸是一個好人,為什麼還遭遇這樣的橫禍。最可憐的是雲天,從小失去母親,現在又沒了父親,縱然別人給他再多的愛,可他沒了父母親,終究還是個孤兒。那樣的滋味應該很難受很難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