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營地前,林儒生端坐於馬匹之上,手中的蛟龍金牌在篝火的光芒下熠熠生輝。
營門前的士兵紛紛放下手中的兵械,此時麵麵相覷,不敢再輕舉妄動。
軍令如山,見令如見人。
林儒生不再說話,隻是一手舉著令牌冷眼相觀,雖然情況緊急,但這個時候還是急不得的。
“張將軍不是說持此令可調遣守城眾將士的麼,現在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在林儒生的身後,劉勇同樣策馬緩步踏來,看著有些古怪的氣氛,嘴上輕聲詢問著。
“我爹說過,軍令雖然明麵上是一軍統帥的代表,但是大源府與其他州府不同,將士更願意看得是那張有號令千軍威信的臉,而不是這不值多少銀錢的金牌。”
劉勇停住馬身,聞言若有所思得點了點頭。
就在兩方僵持之時,營中一陣軍甲碰撞的腳步聲響起,一名身著軍甲的老者帶著一對人馬快步走來,須發抖動間麵色陰翳,不知在想些什麼。
走進林儒生馬前七步開外,老者一手住劍兒立,抬手示意身後跟隨的士兵停止前進,頓時營前空地的掌控權更換,剛來的這對人馬代替了之前的守衛士兵,整體的壓迫感都與之前大不相同。
老者深陷的眼眶中,明亮而尖銳的眼神直視馬上的林儒生,一言不發。
後者與其相視片刻,反手收了令牌,翻身下馬,一邊整體衣袍一邊慢步走至馬前,緩和麵色彎身拱手。
“儒生見過徐老將軍,久疏問候,不知徐老將軍進來身體可好。”
本來依然騎在馬背上沒有半分反應的劉勇此時聽見林儒生口中的那個稱謂登時麵色大變,趕緊下麵彎身拱手,不敢有絲毫怠慢。
“林家小子,你手裏的令牌是哪裏來的。”老者無視對麵兩人的行禮問候,此刻聲音嘶啞緩緩開口,卻讓人生不起半點不滿。
若是其他老人用這種近乎無禮反應來對待這二人,雖然不至於動怒,但心裏多少會有覺得對方有為老不尊的地方。
但麵對眼前的這位老人,他們心中除了敬意,沒有其他的想法。
徐傲鬆,二十年前蒼嶽之戰的唯一幸存者,雖然至今隻是一個守營的副將,但那隻是他老人家不願意放開他手中那隻隊伍的自己旗幟,不願離開那一千三百二十一個長眠於此的烈士英魂而已,若是他一鬆口,憑借他的軍功,隨時有一洲總督軍的烏紗撣塵而待。
二十年前在東洲邊界與西域草地接壤的一處蒼雲山脈,徐傲鬆帶著那一千三百二十一個士兵受上頭軍令指示,駐守從蒼嶽山脈進入東洲的一處關鍵隘口,軍令裏麵提到,若無增援,死盡最後一個人,也被不能後退一步,更不能讓草原蠻子踏入東洲半步。
那是東洲邊疆一線戰事正是水生火熱之時,此時隻派這麼點部隊駐守一個關鍵隘口,誰都知道是極其不明智的做法,因為誰也不知道敵方會派出多少人來攻克這個隘口。
最後的結果是,徐傲鬆帶著這一千多人,生生阻擋了敵方三萬人馬!
待到援軍開到時,隘口的高地上,隻剩下徐傲鬆一人半裸染血的上體,軍甲早已破碎不堪,他一人擎這那麵蒼鬆紋飾軍旗,腳下的每一丈土地都有戰友的鮮血竟然。
麵對前方依然虎視眈眈的草原大軍,他背對著身後被慘烈戰況震驚的援軍,一人如蒼鬆辦傲立在屍骨血海之上,發出了回蕩在山穀每個角落的不屈怒吼。
那時負責攻占蒼嶽山脈隘口的草原大帳王圖卡哈刺兒在陣中遙望這個無論是軍隊實力還是地位都與自己相差甚遠的中原小將軍,沉默良久,撫摸著自己馴養許久的獵鷹,最終下令撤軍。
“草原的男兒,不殺有血有肉的忠義好漢。”
沒人知道,在那場戰役之後,徐傲鬆被草原列為不殺之人,隻要他還在世,草原蠻子對他永遠隻戰不殺。
二十年後,當初有一夫當關之勇的徐傲鬆雖然不過甲子的年紀,但是長年的傷痛讓他的身體如行木將就的老者一般令人堪憂,不變的之後他一如二十年前一般的堅毅眼神,還有強撐著他堅持到現在的意誌。
此時林儒生麵對這這位老者,他想起了林雄在世時對他說的一句話。
此生你可以不敬官僚,但不能不敬傲鬆。
所以當他看見徐傲鬆的那一刻,便自然而然得放低了姿態,語氣中滿是敬重。
“回徐老將軍,這塊令牌是張峰將軍轉交給在下,為的是來此調動人馬,入城平定叛亂。”
“今天是李至的生日,還有他女兒的婚禮,你說有叛亂發生,莫不是再說這大源府全叛了我國?”徐傲鬆冷言說著,語氣讓人聽不出他的意思。
林儒生心中抽動了一下,忍住那種感覺咬牙開口。
“徐老將軍明察,今日府城表麵和睦,但背後實則有暗手推動,若是不出兵阻止,必然會有大事發生,那時危急的可不是一府一地的得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