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五柳巷的官衙外便擠滿了人。人們議論紛紛,更有一些詭異的目光,在謝觀星裸的身軀上掃來掃去。
謝觀星不習慣這樣的目光,尤其不喜歡有男人用那樣猥瑣的眼神看著自己,他覺得自己脆弱的心靈再次受到了侮辱,於是他想要跳著罵著的去告訴所有人,他謝觀星,是前來告狀的苦主,亦可能是這五柳巷未來的捕快。
但是他即跳不起,也罵不出聲,因為有兩雙手從身後按住了他,而他的嘴裏,也被塞進了一個帶有機括的木製小球。
人群忽然讓開了一條通道,謝觀星終於在那通道裏看到了自己期待中的“救星”。
大頭總捕王哈兒,此刻正率領著眾多捕快,跟在一名衣著樸素的中年漢子身後,前簇後擁的走了過來。
眼見著這夥人穿過通道,越來越近。謝觀星忽然覺得,自己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可以宣泄的對象。於是,他吱吱唔唔的想要站起身迎上前去,可尚未直起腰,腿彎處卻不知被誰狠狠的踹了一腳,隻得又無奈的跪了下去。
“這是何人?”
那衣著樸素的中年人,停在了謝觀星的麵前。
“回官爺的話,小的們是這條巷子的理戶和社保,方才得了消息,說這裏生了命案。小的們不敢耽擱,早早便已趕來,不想剛巧撞見此人。小的們看他渾身血漬,當是行凶之人,故而舍命將其拿下。”
那中年人上下打量了謝觀星兩眼,冷冷問道:“何人最先報的凶案?”
那理戶和社保當即被問住,彼此對望一眼,卻不敢再吭氣,隻是那按在謝觀星肩頭的手掌開始有了鬆動的跡象。
“拿下這二人。”那中年漢子言罷,邁步便要向衙門內走去。
當下便有王哈兒應承一聲,招呼身邊的捕快上前將那理戶和社保扣住,隻是謝觀星的肩頭,不過是又換了兩雙手而已。
“我二人何罪?”那理戶顯是不服,掙紮著開口問道。
“我等盡忠職守,協助衙門緝凶,官家不賞也就罷了,因何還要緝拿我等?”
那中年漢子聞言停住腳步,卻並不回頭,厲聲問道:“這‘口吞’可是你等這樣的刁民能用的?”
謝觀星生在市井,雖然從未見過自己父母模樣,也沒有進過學堂聆聽過先生教誨,但在一眾街坊的耳聞目染之下,對這朝廷律令倒是知道一二,這“口吞”乃是衙門緝捕嫌犯時,為防止其呼喊求助,封口之用。尋常百姓若擅自使用,自是會招至禍患。
隻是如今這涉川境內,誰還將這“刑捕之具,不流於民。”的朝廷律令真當回事,今日這中年人以此入罪,便是謝觀星都覺得有些小題大做。
可是這二人既是確有觸犯律令,被緝拿無可厚非,但他謝觀星又有何罪?
想到此處,謝觀星忽然打了個寒戰,若說入罪,倒還真是有個理由,這裸身見官,豈非大罪?
謝觀星有些想哭,他再次做了一個決定,如果這次自己沒有攤上官司,無論如何,也要將涉川律令好好研讀一番。
正當謝觀星在那裏胡思亂想之即,那本已走進衙門的的中年人卻再次說道:“王哈兒,把那孩子帶進來,除去口吞。你如何做的總捕?便看不出那血漬凝了能有兩個時辰!”
被人推搡著進到後院,謝觀星有意無意的想往大頭總捕王哈兒身邊湊上一湊,他知道,前來此處,總需要個理由,而當日王哈兒的承諾,便是那個理由。可那王哈兒除了進門之時,在他的屁股上掃了一眼,其後就如從未見過謝觀星一般,連多看一眼都覺得麻煩。
王哈兒那略帶笑意的目光,從始至終幾乎都盯在了那中年漢子的身上。
查驗完地上的血跡,有捕快抬來桌椅,擺在了院內。大頭總捕王哈兒搶步上前,應承兩句,親自給那中年漢子倒了盞涼茶,其後又小心接過身邊捕快遞過過來的一把蒲扇,開始一下一下,為那中年人扇著陰涼。
謝觀星不敢亂動,隻能在一邊老老實實的站著,好在此時,謝觀星身邊隻剩下了一名捕快,雖說那捕快手扶刀柄的樣子有些嚇人,但其眼神卻沒有盯著謝觀星,而是望向了那群被叫來打撈屍體的百姓身上。
隨著屍體被一具一具的打撈上來,自是有人將這些屍體整整齊齊擺到了那中年漢子麵前的空地上。謝觀星很久以前就見過死人,朝廷這些年因謀逆在宣華門砍掉的腦袋不在少數。對喜歡看熱鬧的謝觀星而言,見得多了,那些死人,不會比王婆婆的漆樹汁更來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