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東七十餘裏,就是涉川境內有名的“落俠山”,此山連雲繞霧,草木繁茂。山中珍禽異獸數不勝數,更是有四口古井,每逢盛夏便會自行向外湧出白色水汽。而那水汽也頗為古怪,初始隻在井口聚而不散,可是一旦山頂“隱月宗”的宗門開啟,那水汽就開始向四周彌漫。直到將古井周圍的眾多道觀映襯的仿佛人間仙境,這才懸停於蒼鬆翠柏之間。
也許正是因為這一絕美奇幻景致,落俠山毫無爭議成為了涉川眾多道門推崇的聖地。
不過這落俠山究竟是何來曆,涉川的百姓知道的並不多。他們對落俠山的了解,多來自涉川曲館中的經典曲目“碎仙門”。故事的情節大致是這樣的,一個劉姓的仙人,為了阻擋外來的異族通過落俠山上的仙門進入涉川,拚死與異族血戰數月。終因力竭而漸落下風。為了保全涉川乃至天下的黎民百姓,那劉姓仙人大情大義,不惜用自己的身軀,奮力撞碎了空懸於山頂之上的仙門。
單就這故事本身而言,應該還不錯。可幾乎每個曲館的館主,對於這“碎仙門”都不以為然。這也難怪,好好的曲目,卻也不知道是涉川哪位“高人”編撰?便是私塾中的學童,也能看出其人寫的極不用心。故事前後矛盾不說;脫節之處,更比比皆是。若不是曲詞優美,布景獨到,又是唯一一部官家允許使用煙火烘托場麵的曲目,隻怕連那曲譜,都已被各位“敬業”的館主丟進了火盆當中。好在涉川的百姓們並沒有那麼“敬業”,他們圖的就是看著熱鬧,聽得順耳。故而,但有曲館頭牌應承此曲,其館內必定人山人海,日子久了,涉川境內便是三歲小童也能哼上兩句。
“莫成仙,莫成仙,枯墳荒塚,難見爹娘麵。白發修得時空境,憑誰問,當日那少年!”
閑話少扯,言歸正傳。這等出名的地方,自然有人看著眼紅,可落俠山上的隱月宗卻是大有來頭,那曆代宗主絕對容不得有任何人生出染指之意。更何況,每年夏初,即便是涉川相鄰的昌餘、武山兩國,也會派出使者前來拜山,而涉川的國主,也會於三日後,攜帶群臣,子嗣、嬪妃,前往祭拜。
有此事端,落俠山上的隱月宗無異於國中之國,不但擁有大量所謂執法堂的弟子,即便是京都三大堂的掌堂,也和這隱月宗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所幸這隱月宗畢竟是道門修練之所,宗內高人又從不招惹涉川官家,而那些宗內弟子,一旦入宗,便難得下山。如此,隻要山門一閉,山上山下全無往來,即便是有人想要生些是非,那高高的山門,能爬得過去的,第一眼看到的必定是個偌大的牌子,上書八個大字:執法無情,惡犬牙尖!
道門即不問世事,安心修道,官家自然懶得去管。不過,再明亮的燈火,也有照不到的角落。山腳下,那一大片附屬於隱月宗的村落。就是一個讓涉川官家頭痛不已的所在。
曆年以來,派往此處官衙的正撫令,總會莫名奇妙的尋了短見,若說是因為嫉妒此處百姓的“自在逍遙”而想不開,那勉強也說得過去。可若是每一個正撫令最終都選擇了懸梁自盡,這就有些說不過去!半年前,執掌絕大部分官員調配的“監吏司”出於某種特殊的考慮,將一名降了職的邊軍悍將,充做正撫令派到了此處,不想就在三日前,這位五大三粗的悍將居然也懸了粱。而他那柄威風八麵的虎頭大刀,被找到時,已經被人交到了鐵匠鋪,打成了鋤頭。
一名在邊軍中叱詫風雲的猛將,居然會選擇如此“風雅”的死法,這不能不讓“監吏司”的大小官員惱羞成怒。監吏司的掌司大人聽聞這個消息,屁股都忘了擦,便從茅廁中大罵而出,至於罵得是什麼?出於屁股的考慮,消息沒能傳出。隻是半個時辰後,一份落案卷宗就擱到了影衛總領王哈兒的案頭之上。
王哈兒這段時日的心情很好。他已經再考慮,要不要說服自己家中的那個瘋婆娘,許了自己納妾。畢竟自己今非昔比,橫豎也算得上京都響當當的人物,可如此人物,卻總需偷偷摸摸的前往諸子巷與那女掌櫃含香幽會,這終究不是個事。
對於案頭上,來自監吏司的落案卷宗,王哈兒根本就沒放在眼裏。向來,這真正的“監吏”一事,都是影衛來做,什麼時侯輪到了監吏司插手,多半是哪個地方的官員,又攤上了些風月之事。也唯有這不輕不重的所謂案情,監吏司才會想起他影衛總領王哈兒的存在。
王哈兒認為,說到底,監吏司不過是想尋個事兒恭維自己,可破獲這屁大點的案子,即便是被吹得天花亂墜,又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