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偏房的謝觀星沒有休息,沒有什麼事比案情即將有所突破更能讓他感到興奮。方勝的鼾聲時斷時續,顯然睡得也不是多麼紮實,可謝觀星沒有急著去叫醒他,那包裹中的東西不論是什麼,總要先看看再說。
小包袱幾乎沒有什麼份量,卻能明顯感到裏麵有什麼東西。謝觀星的心一陣亂跳,他也想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緊張。
很小心的打開了包袱,內裏放著的東西立時就讓謝觀星眼前一亮。
那一堆被攏到一起的紙屑,紙屑中有一折成小塊的信箋,謝觀星看到了那信箋,不由得心頭一喜。
“難到是程慶留下的書信,要是那樣,藏的如此用心,信中所提,一定和這村子的隱秘有關!”
克製住自己的心奮,謝觀星在桌案上攤平了信箋,隨即將內裏的書信取出觀看。
出乎謝觀星預料,那被取出來的並不是書信,而是粘貼著碎紙屑的一張紙條,隻是那些被東拚西湊到一起的紙屑,雖有少許缺失,卻是可以清楚看到上麵那些被拚湊出來的文字。
“天下之道,知無道,而行有道。欲為君王者,當知民心若水。然水之形,存諸多變化,如露,如冰、如雪、如觀之”。
如同被雷電轟頂,謝觀星一屁股就坐回到了身後的椅子上。
“謀逆?”一個字眼立時就從謝觀星的腦海中冒出,可是真正讓他跌坐的並不是這個字眼,而是另一件他想要去想,卻又不敢去想的事。
真的是謀逆嗎?若隻是有人弄權,意圖不軌,朝廷為何會如此看重這麼個小村子?而此處的理戶手中又為何會有上代國主賜予的鐵牌?這天下哪有縱容謀逆的君王?
冷汗從謝觀星的額頭流了下來,可就在此刻,一隻手忽然從身旁探出,奪過了他手中的紙條。
謝觀星大驚,“騰”的一下便從椅上坐起,但轉瞬間,他便已看清了那奪紙條的人,是方勝!
方勝握住紙條的手在不停顫抖,其人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卻不知在想些什麼?可是那顫抖卻在一點點增強,漸漸遍布全身。
謝觀星沒有要回紙條,現在的他,的確需要聽聽別人的意見。
“這物事你從何處得來的?”方勝的身軀仍在不停打著寒戰,可其人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對著謝觀星問道。
有人分擔壓力,謝觀星反倒是冷靜了下來。聽到方勝問話,謝觀星悄悄走到門邊聽了聽四周的動靜,見並無異常,這才小聲將那水缸的事講了一遍。
方勝聽完,湊到謝觀星耳邊問道:“如何知道這不是那程慶自己所寫?”
“我見過那理戶張福在村中規矩上的備注,應是此人的字跡!”
方勝愈發抖得厲害,可是那拿著紙條的手卻緩緩向口邊伸去。
“你要做什麼?”謝觀星的聲調有些提高,但是他並沒有伸手去阻止,也許在心底的某個深處,謝觀星也希望昨夜的事情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可是就在那紙那紙條即將進入方勝口中的那一刻,方勝卻又有了猶豫。沉思半晌,方勝將紙條放到了桌案之上。其人也隨即跌坐到了案邊的椅子中,隻是那一雙手,卻深深的摳入自己的發髻,不停的來回抓撓。
似這等焦燥的情緒,謝觀星自問,這還是第一次在方勝身上看到。
方勝是在怕,可更是再猶豫,他不能不猶豫,因為往往最大的風險,同樣可能會換來最大的回報。他方勝是個謹慎的人,但更是一個天生的賭徒。
賭館中那些一出手就輸得隻剩下褲頭的人,充其量隻能算是一個賭客,即便有人“發揮”的好些,輸掉了全部家產,又被人剁掉手腳,那最多隻能稱的上是個賭鬼!真正的賭徒,從來都具備冷靜與瘋狂的兩種特質。他們的謹慎,不僅遠非常人可比,他們的心智,更絲毫不弱戰場上的死士!遊離於賭館之間,仔細尋找機會,卻從不輕易投出自己的籌碼,這就是他們一貫的作派。可一旦看好一個機會,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的勝算,隻要那機會同樣能帶給他們一千倍的回報,那他們就會去賭!即便最後輸掉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亦或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謝觀星驚異的發覺,方勝可能是瘋了!其人時而麵露猙獰,咬牙切齒;時而雙目含煞,冷笑連連。在這詭異的感覺之下,偏房內便如同有陰風陣陣刮過。讓謝觀星的手開始悄悄探向腰後別著的鐵尺,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在這廝想要“吃人”之前,打落他所有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