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海月樓頂層。
五柳巷妓館頭牌靈仙兒揉搓著自己略顯青淤的頸部,懶洋洋推開了自家寢室的窗戶。
可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卻把睡眼朦朧的靈仙兒嚇的直打了一個激靈。好在那個昨晚負責查房的官員,此刻還在自家房中沉睡,倒是不用擔心再有人前來。可即使如此,一想到平白被其人折騰了兩三個時辰,又差點在夢中丟掉性命,靈仙兒心中難免會生出些許怒意。
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尚在酣睡的刑訊司官員,靈仙兒眉角不由的微微一皺。
暗歎了口氣,靈仙兒於心裏默默想到,“這冤家,當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相貌,也不知道做過多少虧心事,怎地連個覺都睡不安穩?原想著長得不錯,便由著他尋個便宜,哪曉得這行不得房也就罷了,睡夢裏居然還惦記著殺人!看來等他醒轉,還是莫要再做戲了,要了銀子就讓他走人,省得來日跑來尋事!”
打定主意之後,靈仙兒將視線再次挪向了窗外。難得有了依仗,這“風景”總還是要看一下,來日回到館中,不是也好有個談資!
可看著看著,靈仙兒也就漸漸沒了興趣。視野所及之處,除了緊閉的院門就隻剩下了街麵上來來往往的軍士。
既然沒有什麼熱鬧可看,靈仙兒未免有些失望。可是她總能找到很好的理由來安慰自己。
“不就是有些混亂嗎?與我一個風塵女子又有何幹?天下的男人打來打去,臨了還不是要趴在哪個女子身上,有人即要折騰,那便讓他去折騰,折騰夠了,總需來老娘這裏花銷銀子。”
“莫成仙,莫成仙,枯墳荒塚,難見爹娘麵。白發修得時空境,憑誰問”
也許是想再發發感慨,靈仙兒哼起了“碎仙門”中的一段曲詞,可一陣叮當之聲卻從靈仙兒眼皮底下傳出,這明顯反常的動靜立刻就讓靈仙兒閉上了嘴。
也難怪靈仙兒感到驚詫,人說燈下黑,這海月樓的確建得夠高,而那五柳巷官衙也實在是離得有些太近,怎地靈仙兒一個沒注意,偏生就漏看了此處?
與整個京都的肅殺相比,五柳巷官衙內確實是太過反常了一些。從昨夜開始,官衙外就圍滿了衣甲鮮明殺氣騰騰的禁軍軍士,海月樓的靈仙兒夜間不過是想開窗透透氣,便招來了刑訊司的官員,這等狀況,任誰都會覺得氣氛詭異凶多吉少。可是真到了此刻,那些昨晚還無比精神的禁軍軍士卻如風吹稻浪一般前後左右搖晃,要是從海月樓頂部雅間望過去,這些軍士晃得還頗有些門道,無形中似保持著某種特有的規律。
相對於這些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禁軍而言,官衙內的一眾人等,當真讓海月樓上的靈仙兒瞪大了眼,此時雖已到正午,日頭卻沒有看上去那般的燎人。可不知是怎地了?五柳巷官衙內的台階與欄杆之上,卻橫躺豎臥著很多公人,若非有一些匠人模樣的百姓在這些公人中間走來走去,時不時還會指手畫腳的做出些詢問,靈仙兒隻怕真會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數年前,看到了那場發生在五柳巷官衙內的凶案。
對於官衙內此刻是不是在修繕,又為何尋了這麼個時機,靈仙兒沒有多大興趣,她隻是不由自主的開始在這些公人中間尋找著那個男人。
很少有人知道,為什麼靈仙兒每每見到那個男人,就會不由自主的想笑。這也許是個秘密,也許不是。可靈仙兒卻不想對任何人提及個中緣由。一直到現在,她靈仙兒還記得那個男人第一次來五柳巷時的情景。雖然那時候的靈仙兒年紀尚幼,又是海月樓裏的清人兒,可少年謝觀星提著褲頭兒爬向官衙大門,後見無人應聲便又大搖大擺站起來走進去的模樣,還是在靈仙兒幼小而脆弱的心靈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當然,若僅僅因為受到屈辱便可拿此事想來寬心,尚不能讓靈仙兒記住謝觀星其人。靈仙兒母親說過的一句話讓其人始終認為,自己和這位姓謝的總捕大人是有些緣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