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刀出勿悔(2 / 2)

望了一眼街麵上那些被禁軍軍士分割開來,一個接一個讓人捅倒的自家兄弟;再回頭看了看已然穿好衣物,哆哆嗦嗦站在床榻前的那名女子,蹲立於窗台上的桑貴再次感到一陣悲哀。事情原本不該是這個模樣,這些禁軍的實力明顯被人低估。即便剛開始時,自己的兄弟還殺得有模有樣,可一直到現在,真正能衝入官衙的,也就隻有鐵陀一人。

緊了緊纏在腰間那條護住傷口的緞帶,桑貴抽出了最後一支紅皮大箭,也許自己的父親說得對,一個真正的統帥沒有機會射出兩支以上的箭矢。而此刻,自己射出的箭已經遠遠超過了這一標準,由此看來,自己和一名真正統帥之間,還存有巨大的差距。可是到了此刻,再想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那些躲在官衙與街道兩側廊柱下的禁軍箭手,明顯是存著要生擒自己的想法,隻要自己不張弓,那些疾射而出的箭矢就隻會射向還在和禁軍拚死搏殺的一眾兄弟。至於自己安置在高處的九名弓手,到現在連一箭也沒有做出回應,想必業已丟了性命,如今,自己也就剩下一件事可做。

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投入口中,桑貴的麵孔忽然變得殷紅,其人猛然將手中長弓抬起,箭頭直指謝觀星。弓弦叩動之下,桑貴的身形就如被灌入了銅汁鐵液,而被其人踩在腳下的窗框亦發出一陣“劈啪”之聲。這已將所有生命傾入其中的一箭,桑貴認定,就是那個柱國將軍在此,也一樣會被自己射出個透明窟窿。

借著街麵上的燈火,桑貴看到了那些匆忙舉起的弓箭,可是對於桑貴來說,到這會才拿定主意,已經太晚,即便自己會被射成刺蝟,可那個人同樣會死。

但是桑貴忘了一個人,忘了那個站在自己身後的女人,而當這個女人抱住自己一起墮下海月樓時,桑貴有了一絲明悟。

“還是父親大人說的對,再好的算計,都比不過中規中矩的安排,要是早些殺了這個裝睡的女子,那就好了!”

隨著這兩人的墮樓,五柳巷的廝殺也漸漸接近尾聲。不過,似乎沒有人會去在意那個抱著桑貴一起墮樓的女子是死是活,因為對於在場的很多禁軍軍士而言,到了這個時侯,留意著百人尉成懷素的軍令,再瞅準地上的屍體,這才是頭等大事,因為那些凶徒的腦袋,最後能掛到誰的腰間,全憑耳快、眼快、手快。

當然,也不是所有禁軍的軍士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屍體之上。黑衣人中,至少還有一個沒死,其人隻是被幾十名禁軍困在了槍林當中,這是一名妙齡女子,也許是因為在廝殺中脫落了麵巾,那絕美的相貌讓本已殺紅了眼的禁軍,一時間有些下不去手。

這女子手中的兩柄彎刃已經砍出了無數缺口,而纏繞在手和刀柄上的青布,似乎也預示著其人的砍殺不過是好看些罷了。當看到自己已沒了任何生還的可能,這名女子用牙咬開了纏繞在手上的青布,可是當兵刃從這名女子手中的掌心掉落,令人感到詫異的是,居然沒有一名禁軍的軍士想要上前捆綁。

一直躲在柱後的百人尉成懷素見狀,暗歎一聲,隨即從柱後快步走出,對著安平王施禮後說道:“還請安平王示下,這名女子該如何處置?”

這是個極蠢的問題,既是叛逆,自然要交給刑訊司,如此提問,豈非心懷不軌?

安平王單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可是當其人看清了軍士們和那名女子麵上的表情,安平王單勉當即明白了個中原因。

依著那絕美女子麵容上流落出的絕決,其人顯然是做好了一死的準備,可再看那些圍在其人身側的禁軍軍士,一個個眼神中透著不忍,更帶著幾分敬佩。

是啊,愚蠢也罷,自信也罷,以寡敵眾尚能戰到此刻,並且沒有一人萌生退意,這當真讓人心生敬佩。也許真該讓這種敬佩得以延續,可要是讓這名女子被送入刑訊司的監房,隻怕不須一日,就是鐵打的人兒,也找不到任何再讓人敬佩的理由。

看了一眼謝觀星,安平王單勉開口說道:“既是刑訊司的事情,就由謝總捕做個決斷吧!本王若在插手,終歸有些不妥!”

那單勉看出的事情,謝觀星怎會不知?與那女子對望一眼,謝觀星提刀緩緩走向其人,隨著一眾軍士讓開通道,謝觀星徑直來到了那女子的麵前。

望著一臉肅殺的謝觀星,那女子將因脫力而不停顫抖的手舉到額前,攏了攏自己淩亂的發髻,隨即對著謝觀星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利索一些,莫要傷到我的臉。”

禁軍軍士略帶鄙夷的眼神,並沒有讓謝觀星有所動搖,他太清楚刑訊司的官員會如何對待一名女子,可這名女子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讓謝觀星手中的“勿悔”長刀,沉重的好似被墜上了石頭。

輕捏右碗,隻聽得“咣當”一聲,一陀被棉布包裹著的物什落在了街麵的青石之上,那是謝觀星一直戴在腕子上的負重。也許對於謝觀星來說,唯有卸下負重,才可以讓自己的出刀像平日一般快捷,可即便如此,他就真的能做到“刀出勿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