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內的一番望聞問切,柳如煙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是幾張看上去很有些門道的方子,其上所列藥物,有些柳如煙之前也曾用過,而另一些,雖從未聽聞,可在這老者的解釋之下,似乎也不是什麼太過稀罕之物,直讓柳如煙覺得,隻需廢上點心力,再多少花上一些銀兩,獲取應該不難。
這方子的事一了,論理柳如煙奉上銀兩就該婉言送客才是,可柳如煙卸下心中背了許久的包袱,已對這麵貌和善的老卒生出好感,加之這老卒言語中的一些暗示,讓她覺得,這老卒似已看出自己這兩日存有心結。
一嶺落自然一山起。放下了子嗣牽掛,那損毀證物一事就愈發顯得沉重。柳如煙正苦於無人能夠幫自己拿個主意,而這老卒年長,又有些見識,並且終究是個過路的客兒,柳如煙忽然覺得,與其去找自己父親商量,讓自己父親也跟著自己一起勞心,倒不如將這煩心的事兒,說給這老卒聽。相信隻要自己不說得太過明白,總可以在其人處得來一些建議。
奉上銀兩,柳如煙再次請這老者上座,款款施禮後開口說道:“老伯既是看出如煙有心結墜著,能否幫如煙拿個主意,如煙卻被一事困擾,當真有些進退兩難!”
那老卒“喔”了一聲,喝了口茶後緩緩說道:“恩客不妨說來聽聽,老朽昏聵,未必能替恩客拿個主意,可若是恩客你心存鬱結,那方兒再好也是無用,既如此,恩客想說那便說說,終歸比窩在心裏要好上一些!”
柳如煙見這老者如此通曉事理,心存感動,當即對此人增了幾分信任。
“我因一時不慎,打壞了夫君借來鑒賞的一件玉器。這玉器價值不菲,聽夫君所言又是孤品,無可替代。如煙心念於此,故而惴惴不安,現下夫君返回在即,便失了方寸,還望老伯能幫如煙拿個主意!”
那老卒聽聞此言,麵帶詫異,其人看了一眼掛在正堂中的一副字畫後,麵色一沉起身開口說道:“若是如此,老朽便告辭了!”
柳如煙見狀,連忙阻攔,詢問之下,方知道其人動怒的原因。
“夫人脈息混亂,急火攻心,分明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煩,若隻是金銀,何需如此?老朽雖是眼拙,卻也見過些世麵,能在這正堂之中懸掛周仲康畫作的人家,豈會缺了金銀?夫人既然想卸下心結,卻又不願明說,那老朽告辭便是!”
那柳如煙看了牆上的畫一眼,魄感詫異,喃喃似自語一般對著這老卒說道:“老先生可是看錯了,我夫君雖是公門中人,仰仗不過官家俸祿,如何來得什麼上等字畫?聽夫君所言,此畫得來便宜,不過尋常之物,若是老先生喜歡,盡管拿去,如煙現下便尋人為老先生取下來。”
那老卒聽柳如煙如此言語,也是一愣,又仔細將那畫看了兩眼,但很快便沒了興趣。
“夫人莫要招呼人了,想必是老朽眼拙,當真看錯了。隻是夫人若想早得子嗣,還是莫要為旁事勞了心力,老朽良言至此,夫人保重,老朽告辭!”
言罷,這老者施禮便要離去,那案上擺放著的銀兩卻是看也不看。
柳如煙心焦之下,如何肯放,當即賠罪。隻說因事情牽連太大,故而如煙不敢如實相告,還請老伯權且聽之,如煙不再隱瞞便是。
這老卒似是見柳如煙眼中含淚,又被其人哭軟了心腸,猶豫一下,再次坐回原處開口說道:“夫人莫怪老朽,老朽當真是想為夫人去了心結,以全藥力。老朽過往也是公門中人,如何看不出些端倪?夫人言語之時,曾三撫腰間素袋,老朽篤定,那打碎玉器未必是真,但那招禍的物件,隻怕就在夫人隨身素袋之中。”
柳如煙聞言大驚,手掌不由自主便護向了腰間,可是那老者見狀,卻是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夫人莫怕,若老朽想要生事,那字畫或能值些銀兩。但老朽自問,雖潦倒落魄,卻早見慣了這世間百態。於天地間,不過一混生等死的人兒。若言所喜,唯問暢快。若論所慮,不過醫道淺又薄屈尊人下,縱有奇術,難醫這天下人心。不過,夫人既是惹上大禍,且放膽直言,老朽可立下重誓,聽過即忘,夫人大可將老朽當做那殿堂裏的泥塑,無需字字斟酌,說到開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