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門護軍張大通眼中,五柳巷金邊總捕謝觀星絕對算得上是個名人,今日聽聞其人回返,這張大通當即從自家床榻上坐起,幾乎是一路小跑衝出了望樓。
不過,真當張大通擠開城頭上的一眾軍士,並看清了那個策馬入城的金邊總捕樣貌,張大通的心中多少感到有些失望。
回頭對著身後的一群軍士問道:“你等說的那個五柳巷總捕可是此人?”見眾人點頭,這張大通打了個哈欠,恍惚說道:“也不過是個平常人兒,我還當他三頭六臂。早知如此,還是床榻上安逸!”
一名軍士聞言,開口笑道:“張哥,你莫要說些鹹淡話兒,你那床榻空空如野,人家那裏可是有三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似乎是感到有些羞臊,這張大通雙眼一瞪開口說道“不過是有人撐著罷了,能有什麼真本事?如此年輕便做了總捕,隻怕少不得讓自己的婆姨上下走動。我張大通靠的是自己能耐,便是隻做得個十人尉亦感暢快,若是也像他這般有人照應,又舍得銀兩和自家婆姨,早做了五龍參將!”
聽得張大通此語,眾軍士笑聲一片。
“張哥,你莫不是眼紅心熱便如此言語,若是換了你,可敢往落俠山走一遭!”
張大通被這話兒說得多少有些掛不住,當下拍著胸脯說道:“有何不敢,不就是有些狗屁仙人!娘的,若是讓老子得了機會,定然將這天下的女修都玩上一遍!”
然而就在此時,眾軍士頭頂上方卻是傳來一個女子平緩的聲音。
“你說的女修就在此處,倒是玩耍一個我看!”
這聲回應,立時讓城頭上的軍士齊齊打了個寒戰。人群在不知不覺中散開,隻將那個大嘴巴的張大通留在了當中。
順著那聲音來處望去,就在望樓二層廊沿之下,站立著一名用紗巾遮住顏麵的黃衣女子。
“你是何人?又是哪個讓你上的二層?”
人群中的張大通原本也被嚇了一跳,可是等他看清楚那女子隨身衣物,這張大通忽然又來了底氣,當即叉腰喝斥。
道門清靜,女修不著彩衣。這點規矩,天下又有幾個人會不知?這女子既是身穿彩衣,又用紗巾遮住顏麵,隻此一點,任誰也無法相信她會是道門中人。
隨著張大通的喝斥,望樓二層再次探出了幾個腦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伏欄向下觀望,而就在這老者身側,還立有一人。此人的出現,立時讓張大通閉上了嘴巴。
五龍參將或許在涉川軍製中算不得什麼,但是對於一名誌大才疏的十人尉來說,卻極有可能讓他在張狂之餘,吃不了兜著走!
“南雲州摯守郭護郭大人在此,你可是活得膩了,膽敢生出這般言語?還不跪倒謝罪!”
這世上就是有些人識不得輕重,十人尉張大通若是明理,那他便該看出這名五龍參將有心回護,可張大通方才折損了顏麵,此刻急於尋回些彩頭,此人雖是對這名五龍參將有所顧忌,但畢竟這五龍參將並不是自家主官,而依著涉川律令,非主官,刑罪不可擅斷,需交付軍中掌刑司處置。更何況張大通此等心性,能做得油水豐足的東門十人尉總會有些來頭,旁的不說,就是那掌刑司主官論理還要叫他張大通一聲族叔。所以張大通認定,隻要自己沒有殺人,也沒有謀逆言語,便是真得罪了這夥人,最多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挨上幾板子。至於那個什麼南雲州摯守,張大通根本就沒將其人放在眼裏,且不論涉川的摯守多如牛毛,便是真有些來頭,這京都原就是天子腳下,而京都城牆,除了護軍的大小官員將領,向來就不允許四品以上的涉川官員造訪,這也是明麵上的規矩,他張大通神通廣大,不去找這摯守的麻煩也就是了,如今再讓自己對著這名南雲州摯守致歉,當真是癡人說夢!
對著樓上的幾人拱了拱手,張大通開口說道:“京都城門護十人尉張大通見過五龍將軍,將軍可是。”
一如所有將死之人,這張大通同樣沒能將話說完,因為有什麼東西似是堵在了他的喉頭,而當這張大通試著伸手去摸,那手掌卻是觸到了一支探出喉頭的刀尖。
“你們是什麼人?怎敢隨意殺人?兄弟們,拿下他們交刑訊司法辦!”一名聞訓趕來的百人尉恰好看到了這一幕情景,當即開口喊道。
令人感到怪異的是,這望樓二層上的幾人,對這百人尉的到來根本置若罔聞,那老者隻微微一笑之下,扭頭望向那名五龍參將。
“成將軍!你看這事情該怎麼辦?要不要稟告周將軍一聲?在不成就讓老夫親往宮中請罪?”
看了看樓下的那具屍體,護軍五龍參將成懷素沒有回應那名老者的問話,他的一雙眼漸漸移向那個低頭擠出人群,隨即大模大樣向著城下走去的尋常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