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星一直在忍耐,李文宗的出現,就如同一柄懸在他和家人頭頂上的尖刀。謝觀星很想殺了這個李文宗,可不知道是為什麼,謝觀星總有一種感覺,若是和李文宗動手,自己一定會死。
煙雲坊一戰,謝觀星已經確認了自己並不怕死,即便是有家人的牽絆亦是如此。可李文宗不同於“四六”。“四六”的行止,已經讓他謝觀星放棄了慣常使用的“小手段”。而李文宗,更是讓謝觀星生不出一絲想要去“搏命”的念頭。失去了這兩點依仗的謝觀星,從某種意義上說,無異於老君村理戶張福口中的“三流角色”。
生死對決,本就容不得半點猶豫,這一點,過往的謝觀星做得很好。可是隨著這白衣少年李文宗的出現,謝觀星知道了一個簡單的事實。
很多事,無論你怎麼去忘,它都不會真的從你的記憶中被抹去,它會悄悄蟄伏下來,靜靜的等待,直到有一天,以一種特有的方式展現在你麵前。
謝觀星知道自己在“怕”,真的是在“怕”,這怕讓他即使是已經站在了李文宗床前,卻依舊無法抽出腰間的“勿悔”。“死亡”的陰影,未見得就是所有恐懼的根源,還有一種東西遠比死亡更令人感到恐懼。那就是無休無止的惡夢。
三品離幻香的點燃,讓謝觀星再次見到了那個“女鬼”,隻是這一次,那女鬼顯露出了生前的麵容。
“你練了這許久,總需有所印證,要不讓小弟我陪你過上兩招,如煙姐姐那裏可是一直再問,謝兄你的本事和小弟相比,哪個更厲害一些!”
這便是李敬宗最令謝觀星憤恨之處,此人不知是做何打算,明明已入了安平王府,卻總會有事沒事跑到謝府閑逛,這才多少時日,便已和府中女眷及一眾仆役打得火熱,即便是自己一再提醒,可是在自己婆姨柳如煙眼中,這李文宗,不過是個外表輕狂孤傲,實則頗為討喜的“兄弟”。
謝觀星不是沒有想過辦法,那閱男無數的靈仙兒總該有些見識才是,可是真當謝觀星於晚間悄悄出現在靈仙兒房中,那已經驚喜得有些亂了方寸的靈仙兒,隻用一句話就澆滅了謝觀星的所有期待。
“那李姓少年可是主家的遠房親眷,仙兒眼拙,總覺得你二人麵貌上有些相似!”
看著自己的那個“遠房親眷”,謝觀星緩緩抽出了腰後別著的鐵尺。
比試毫無懸念,當鋒利的劍尖抵在了謝觀星喉頭,謝觀星看也不看,轉身就向著官衙正堂走去。
眼見謝觀星行將踏入正堂,場院中卻傳來了李文宗的問詢。
“我知道你刀法中藏有一式,腳跟緩提速放,想必是在激發內力,即是如此,因何還要用這柄破叉子?可是瞧不上小弟我的本事。”
“等你成了仙人,我自然”
謝觀星的言語忽然有所停頓,隨即,立在場院中的李文宗看到了怪異的一幕。
那個已經踏入正堂的謝觀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又一步一步的退了出來。
五柳巷官衙內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緊張,當然,這也許隻是李文宗的感覺,因為,謝觀星退下石階的腳步正在一點點變緩,而其人蹙起的眉頭,淩厲恍若惡獸的眼神,前所未見。
隨著謝觀星的衣角開始浮動,李文宗的右手再次按在了劍柄之上。
今夜無風,何以衣角會被拂動?
退入場院的謝觀星沒有理會身後的李文宗,其人依舊手扶刀柄,緊盯著官衙正堂。可就在李文宗想要開口詢問之時,正堂內卻傳出一個老者的聲音。
“謝捕頭,見到故人何需如此?趙某原想著晚些時日再來與你敘舊,可今番湊巧路過,若是不來討擾一下,反倒是有些缺了禮數!”
不知不覺間,李文宗向前邁出了一步。而隨著這一步邁出,正堂前點著的燭火忽然晃動了一下,可是就在這明暗交替的瞬間,一個身影出現在了石階之上。
隱月宗執法堂長老趙彬,他居然還活著!
謝觀星做夢也想不到趙彬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而其人身上穿著的道袍,更是讓謝觀星心中一片死灰。若是隱月宗落下刑責,想必這趙彬不死也難得安生,可是此人身上的道袍依舊是紫色,這便隻能有一個解釋,到了此刻,這趙彬依舊是隱月宗的長老。
深吸了一口氣,謝觀星忽然笑道:“謝某倒是真沒想到趙長老到了現在還活著,看來這玄門道宗的規矩也不過如此。不過趙長老即使來了,倒是省去了謝某來日得了消息跑去尋你,隻不知,今番趙長老可有將那異獸一並帶來?”
趙彬聞言麵色微沉,開口說道:“你當那鈴鐺來得容易,一旦毀損,又讓趙某去哪裏找尋,不過若隻是想取走你和這白衣小子的性命,那屍蝠即便帶來也沒有多大用處。謝捕頭,老夫在送你往生之前,倒有一事相詢,若是你答得好,趙某可以讓你走的舒坦一些!”
看了李文宗一眼,完全冷靜下來的謝觀星開口說道:“若是動手,你且先走,此番是謝某私怨,與你無關!”
聽謝觀星此語,那李文宗眼白一翻,瞪了謝觀星一眼後,對著那趙彬拱手說道:“小可安平王府李文宗,原就與這謝捕頭有些宿怨,即是上仙也想要尋此人黴頭,倒是省去小可一些麻煩,隻不知上仙可否容得小可先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