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庭院中,謝觀星獨自坐在一片竹林當中,他已經試過無數次,可是自己彈出的石子,卻怎麼也打不到那個掛在半空的酒盅。這不過十餘步的距離,論理隻要謝觀星想,那麼即便懸掛著的不是酒盅,而是一隻蒼蠅,一隻會飛的蒼蠅。謝觀星也有足夠的信心,用手指間夾著的石子將其擊落。可是問題就在這裏,《離幻訣》上寫得明白,你不能去想。
所謂有意無意的心境,信手沾來的玄妙,謝觀星的腦海中大略有個印象,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些所謂的“巧合”讓你覺得這種心境,這種玄妙應該不是空穴來風。你可能在極度無意的情況下隨手將一粒赤果擺在了刀刃之上,而此後的半月,無論你如何嚐試,卻根本沒辦法再次做到;你也可能不報任何希望的丟出一塊石頭,然而,就是這塊沒有任何希望的石頭,卻紮紮實實砸在了某個遠在數十丈之外的街痞臉上。當然,你可以說這是運氣,但是經曆那一刻的人都清楚,就在你動手的瞬間,你沒有期待,沒有懷疑,甚至在出手之前,你連想都沒有去想過,你隻是就那樣去做了,並且做到了!
在柳如煙的眼中,自己的夫君一定是受到了什麼刺激,這些時日不是將自己一個人鎖在房內,就是跑到後院的竹林玩石頭。經過數次嚐試,柳如煙確信,自己的夫君一定是眼神出了問題,所以才會在心焦之下行止失常,因為就是自己這樣一個從沒練過武功的女子,也可以輕易完成謝觀星努力在做的某件事情。
柳如煙自然不清楚謝觀星究竟怎麼了?謝觀星是有些心焦,卻不是因為身體或腦袋出了狀況。
“斬仙”的巨大威力,曾讓謝觀星感到無比震驚,可是真到謝觀星尋了一片相對安靜的地方再次嚐試,卻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當日的效果,那“斬仙”就如同藏在謝觀星體內的幽靈,它想來的時侯便來了,它想走的時侯就走了,但是讓你無法接受的是,它的的確確來過!
再次夾起一粒石子,謝觀星呆呆看了那酒盅一眼,隨即起身走向著謝府前院,可是走出不過數步,謝觀星隨手向著身後的某處彈出了自己指間石子。
謝府中再次傳來謝觀星氣急敗壞的一聲咒罵。
“我××你個先人,又沒打中!”
謝觀星遇到了瓶頸,其一,若依著“斬仙”上所書的法門,腳跟墮下的瞬間需逆行真氣,可是謝觀星內力是有的,但真氣是個什麼玩意,他卻完全沒有認識。其二,謝觀星做不到唯一,即便離幻訣可以讓自己在抵禦離幻香時進入一種空明狀態,可一旦這種狀態出現,謝觀星欣喜之下,麵前立時便又出現了那名叫“李文英”的女鬼。
不過謝觀星也不是一般人,他精通側出一步的法門,若換做道門中人,勢必努力消除這等幻像,可謝觀星暫時還做不到,所以他采用了別的辦法。
隨著謝觀星一次次驚心動魄的努力,他的手臂終於攏上這名叫“李文英”的女鬼肩頭,而就在謝觀星喋喋不休且肆無忌憚的一番講述之後,這女鬼的容顏也開始漸漸生出變化。隻是這容顏雖然比謝觀星初次見到時好看了許多,可她卻從不回應謝觀星的言語,她隻是靜靜聽著謝觀星的講訴,偶爾也會流露出一些悲傷或歡喜神色。
除了謝觀星,遠在知北城的逍遙王單謹同樣遇到了瓶頸。自京都送來的“迷陀丸”確實解決了他單謹的後顧之憂,可是這兩日,來自昌餘的攻勢也出現了變化。
“蠻牛!前去接應的人回來沒有?”氣急敗壞的逍遙王單謹一腳跺醒了那個靠著廊柱上打瞌睡的五龍參將。
嘴角還淌著哈喇子的蠻牛自地上一個軲轆竄起,抽出的鋼刀則在單謹眼前一陣胡亂劃拉,那口中更是喊道:“可是昌餘人殺進來了?來!來!來!衝著你蠻爺來!”
看到此種狀況,單謹氣不打一處來,正待上前再踹,卻是被身後的一眾護衛死死抱住。
“蠻牛,你可是瘋了,敢對王爺無禮!”對於這種大逆行止,自有單謹身邊的謀士親衛上前斥責。
恍惚間回過神來,這蠻牛當即被嚇得跪倒在地,這蠻牛入得前鋒營四戰不死,本該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可不知是怎地了,這蠻牛偏就對這單謹生出了敬畏之心,並且,這敬畏,絲毫也不弱於當日的柱國將軍薛紹。
“蠻牛知道錯了,蠻牛這就去前鋒營!”
看著這魯莽漢子起身便要往敵樓外走,這舉止頓時將逍遙王單謹給氣樂了。
“哪個讓你往前鋒營?你就老老實實在本王身邊呆著,本王是在問你,那些去接應的軍士回來了沒有?要是又沒有接到人,你就給本王去捉兩個昌餘前鋒營的人回來!”
單謹很喜歡這個叫蠻牛的家夥,倒不是因為其人武技超群,福大命大,而是因為這蠻牛救過兩個人的性命。這其中一人,自然是他單謹,可是早已習慣了別人為自己搏命的單謹並沒覺得這有什麼特別,他隻是還了蠻牛一條命回去,就打發了這段人情。可是真當單謹見到已做了五龍參將的蠻牛,想也不想就撲到一名奄奄一息的小卒身上,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昌餘人投來的長槍,單謹卻是難得的想起了兩個人,兩個明知必死,卻不肯進入秘道逃生的王府侍衛。單謹忽然覺得,自己身邊需要這樣的人,隻有讓這樣的人守在身邊,他夜間才能睡的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