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濟世坊最大的一處店鋪之中,忙活了能有半月的陸掌櫃,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可是隻要那個人不走,陸掌櫃便一刻也不能歇息。
販賣藥材,自然是一件極度賺銀子的買賣,所以,陸掌櫃識得京都的很多大人物,可是隻有麵前的這位,他陸掌櫃一輩子都不想見到。
“怎地還製不出來嗎?聽聞你是安從善的弟子,不會便隻有這點本事吧?”
對麵坐著的那名中年漢子身穿大紅官袍,可這官袍上卻詭異的沒有繡著任何代表職司的提花異獸。可即便如此,這陸掌櫃也不敢有絲毫怠慢。麵前的這個人,隻要他還沒死,那他依舊是京都最恐怖的存在。
劉半山的眼中泛著一絲輕蔑,但陸掌櫃清楚,這輕蔑勉強算是好事,至少它說明這位活閻王今天的心情還算不錯。
“小的已經試過二百多種方子,也將那藥丸拿給其它掌櫃仔細嚐過,可是這裏麵除了迷陀花,其它的配藥小的們實在無法辨識。”
“你可有試過旁的配藥,隻要能夠食用,效力即便有限,頂上半日倒也無妨!”
那陸掌櫃聞言渾身一抖,隨即開口說道:“小的試過了,隻是這迷陀花藥效詭異,一旦加入其它配藥,當即便行潰爛,根本不能製成藥丸。小的敢問大人,旁的丹藥可否替代?小的以為,似赤果丸,開胃丹等物亦可果腹。”
劉半山的雙眼忽然閃過一絲寒芒,這一變化當即將陸掌櫃嚇得癱倒在地。
“有個消息怕是你還不知道,如今的涉川境內,似赤果這樣的物什,早就沒了!”
“如何可能?這糧荒才有多少時日?時下又非冬季,各地又沒有旱情,這瓜果蔬菜難道也絕了跡?”
聽聞陸掌櫃此語,劉半山一陣冷笑。
“此事告訴你也無妨,左右拿不出方子你同樣也走不出這濟世坊。你尚且知道囤積藥材謀取銀錢,旁人便不知?那些東西早就爛在了各地官員富戶私庫裏,若非如此,這囤積的糧食如何能賣出個滿意價錢?”
見陸掌櫃一臉驚愕,劉半山索性將話兒敞開了說,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無論陸掌櫃能不能搞出方子,這店鋪中的人,不會有一個可以活著走出去。
“這短的時日,便能將整個涉川搞成當下這個模樣,想必很多人都會以為,是昌餘或武山人做得手腳,可是他們就沒想過,誰有那麼多人手?能在短短數月之內,就將整個涉川的官私糧庫一起搬空?他又是從哪裏尋來的那多銀兩?若依著劉某看,那些被燒掉和運走的糧食不過是幌子,消失的糧食一定還在涉川,而且就在各地官員巨富的私庫當中。隻要這涉川變了天,糧食總還是會冒出來!不過,能做下這等事的人,倒真需有些來頭,劉某當真是有些老了,比不得如今的年輕人!陸掌櫃,你且再費上些心血,若是能湊出一張方子,解了當下為難,劉某就勉為其難為你陸家留下些骨血!”
聽聞劉半山此言,陸掌櫃麵如死灰,可是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這陸掌櫃便如喝了鹿血一般重新振作起來。
對於陸掌櫃如此變化,劉半山並不感到驚奇,死人見得多了,心性自然會比尋常人強過不少。不過陸掌櫃在回返後院之前卻是轉身問了一句。
“劉大人既是知道那些糧食在哪裏,為何不告知國主,想必真要知道去處,查起來不會太難!”
盯著陸掌櫃雙眼,那裏麵居然沒有了一絲恐懼與敬畏,這倒是讓劉半山感到有些意外。
微笑了一下,劉半山開口說道:“你怎地便覺得國主不知?似你這樣的小民如何知道,有些事,原比這糧荒來得可怕!”
看到陸掌櫃的麵容開始抽搐,劉半山接著說道:“你既然已猜出了劉某的行止,何以還要上趕著去湊那方子?”
一陣苦笑出現在了陸掌櫃的臉上。
“我師父安從善說過,醫者當知唯一,莫要去想得失,陸道臣做了這多年掌櫃,倒是真將師父的話給忘了,不過現在想起來倒也不遲,總需在臨死之前為天下苦主做些什麼,這方子若是出得慢了,想必各地的迷陀花同樣會爛在某些人的私庫裏。至於道臣的家人,左右這方子出不出的來,都逃不過這名聲,他又能活過幾日?還請劉大人送他上路的時候利索一些,我那兒自小就怕疼。”
看著那個走向後院的身影,劉半山端起了案上的茶盞,在輕抿了一口之後,劉半山的口中吐出了兩個字。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