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謝觀星堂而皇之出現在了林仙兒所在的場院之內。一名走累了又被人汙了衣物的“行腳”想要向附近住戶討些水清洗衣物,此等事原本就很平常,至於為什麼這名行腳在叩響院門之前,一定要在林仙兒住所周圍轉上兩圈?這一點也不難解釋。
京都這地界,即便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有些偏僻地方若是不問問人,同樣找不到,而這,正是涉川官家一定要在街麵上設置“理戶”與“通道”的原因。
林仙兒所在的院落位於織機巷中段,此處房舍擁擠,巷道狹窄多變,換了旁人,要想找到一處從沒來過的宅院的確很不容易,不過謝觀星做為一名總捕,對自己轄區內的狀況自然了如指掌,故而無需詢問旁人,他幾乎沒有費多大功夫就尋到了林仙兒所在的院落。
四周查看的結果令謝觀星對方勝的辦事能力非常滿意,小院雖略顯偏僻,卻背靠官家的一所學堂,若出得林仙兒住所的後門,無論白日晚間,總能見到一些前來接送學子的車馬。方勝能夠這樣安排,一定是已經為林仙兒尋好了退路.不過,幾名意外出現在林仙兒所在院落周圍的街痞,還是引起了謝觀星的注意,然而細看之下,謝觀星斷定,這二人絕對不是官家的探子,確實是真正的街痞,因為這二人身形實在是太過懶散,並且那磕著瓜子斜眼視人的習慣,也絕非一朝一夕可以養成。
既然劉半山沒有在此處安置人手,謝觀星似乎是得到了某種印證,一顆懸著的心,多少有了一些鬆動的跡象。一如陸仁義,一如方勝,一如安平王單勉,謝觀星從心底深處不願意看到這些人對自己使用“手段”,擁有了側出一步的法門又如何?隻要是人,總需要朋友,總需要真正的兄弟和值得信賴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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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仙兒的謹慎,超出了謝觀星的預料,連續試過三道暗語,謝觀星這才被滿腹狐疑的林仙兒引入後院。
看著林仙兒略顯僵硬的舉止,在井邊取水清洗衣物的謝觀星一時間覺得有些可笑,然而他多半是少有留意,易容之下的麵容,會因為金針刺穴出現扭曲,這正是自己想要達到的效果,可是那扭曲,往往會令一個人的笑意變得與往日不同。
似是察覺到這名“行腳”一直在色眯眯的看著自己,林仙兒後退了兩步,藏在袍袖下的剪刀,握的愈發有些生緊。
“敢問這位大哥,方大人那裏可是還有什麼事情要交待?主家片刻之後便會回返,他那人器量小,見不得小女子與旁人言語,還請大哥交待了事情後早些離開!”
謝觀星差點被林仙兒的話給說樂,自己器量小嗎?怎的一直也不覺得!
放下木桶,謝觀星一屁股坐到了水井旁的一塊木樁之上,既然林仙兒認不出自己,謝觀星也不想早早揭破,左右能將事情交待清楚便是,若是當下便卸除易容拔去頸上金針,走得時候難免又要麻煩。
“方大人讓我告訴你一聲,今日謝府兩位夫人被官家帶入皇城,隻說是宮中有貴人召見。此事多少透著些詭異,怕是事出有因。若是當真出了事情,你仍可按照你那主家與方大人的安排行事,隻不過這幾日風頭緊,不妨自己先行前往那個地方避避再說!”
林仙兒聞言不由一愣,再次將謝觀星上下打量了兩眼之後,這才麵帶稍許詫異開口問道:“何以會這快?我這裏還沒能來得及聯絡往日姐妹,便是後院需要準備的車馬,總需聽到些動靜再行安排,不然即便是你家大人財力雄厚,這每日六枚迷陀丸也是耗之不起,更何況讓一個外鄉人終日混跡在院外禦手雜役當中,又沒個往來接送,旁人如何能不起疑心?大人那裏不是說仙兒這裏隻是為眾人留條後路,說不定哪天出了大事也好有個照應,如今似你這般說辭,仿佛大禍明日便至,我那主家到底惹上了什麼是非?可是真如你家大人所言?若是這京都不日便會生出禍亂,我那主家難免會受到牽連,何以獨獨讓仙兒先行躲避?若是仙兒走了,兩位姐姐那裏又當如何?你若說不清楚,我哪裏也不去!”
謝觀星聞言暗自苦笑,很多事,從一開始就不便對林仙兒和方勝講明,若直接告訴二人,那方子一事極有可能會讓自己被涉川官家被定上謀逆之罪,隻怕連他謝觀星那個鐵杆兄弟方勝都會被嚇到將假戲真做。
謝觀星識得方勝心性,有的事情,即便遭逢生死,方勝也敢麵對,可有的事情,你最好還是少去觸碰,做兄弟,若沒有一顆包容之心又能一起走多遠,這種道理謝觀星懂,因為他曾經因為這個原因失去過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