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身於架勢堂門外的謝觀星幾乎被眼前的一幕震到,在前往架勢堂途中,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當日架勢堂長老薑博的言語,事後一直令謝觀星感到困惑。其人一不向自己討要憑證,二詢問那老卒的樣貌,這中間肯定另有文章。再次入架勢堂,其中的風險可想而知。
可是謝觀星今日不能不來,與送出方子相比,信守承諾倒還在其次,然而要想妥妥當當將方子散播出去,謝觀星就非來不可,一者,處在饑餓中的涉川百姓拖不起,二者,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以謝觀星對劉半山的了解,他這個明麵上的師父不可能沒有任何準備,無論自己將方子交給誰,隻怕下一刻那個人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正是基於這個原因,利用聲名遠播且牽連甚廣的架勢堂來傳遞方子,或許就成了唯一的途徑。
但是事情怎會如此簡單,稍微動下腦子,謝觀星也能猜到等待他的最有可能會是什麼?昨日在送自己出門時,薑博似不經意看了那塊插有長劍的條石一眼。就是這一眼讓謝觀星確信,自己那一刀並沒能震住薑博,而這隻能說明,除了薑博,架勢堂內絕對還有頂尖高手存在。
當然,若僅僅如此尚不足懼,真正讓謝觀星有所顧慮的並不是人,而是那條通往後院的巷道。
不知道是為什麼,那條狹長的巷道,總會讓謝觀星在自信滿滿之餘,莫名感到一陣發自心底深處的不安。
有意思的是,這種不安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謝觀星漸漸開始相信,自己對於即將出現的禍端,極有可能存在著某種預感。
送死的事,謝觀星不會去做。所以他要來了安平王府的令牌,其後更是連哄帶嚇逼方勝交出了京都影衛提調從事的官印。至於這逼迫的理由,很簡單,“老子要去給轄區裏的百姓找些糧食!”
似這樣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可真當謝觀星看到架勢堂門前的那些車馬,謝觀星的所有準備都落了空。
辰時剛過,架勢堂院門外便已停滿了插滿旌旗的大車。碼放其上迷陀丸,用以承裝的布袋油印尚鮮,即使是官家用以鑒別批次的棉布封條也未能及時撤去,明顯是剛從某處官庫中購得。而那些令謝觀星也為之側麵的製式旗幡,均以暗青色絹布製底;紫色提花封邊,微風浮動之下,金絲銀線繡成的異獸圖騰,遠遠看去,恍若活物。
隨車的架勢堂黃衣弟子,整整齊齊列於大門兩側,衣著之鮮亮,氣勢之莊嚴,一時間讓謝觀星有些懷疑,這架勢堂今日是不是要迎送哪位京都的貴人?若是如此,自己的那檔子事,是不是還要在再等上一陣子。
事情的發展依舊出乎謝觀星預料,當執法堂長老薑博滿麵堆笑的迎向自己,謝觀星開始相信,自己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架勢堂等待的“貴人”。
“總捕大人怎生便來的這早,今番架勢堂準備的有些遲了,還有些事情尚未安置妥當,還請總捕大人稍待片刻,薑博這就去知會我家堂主一聲!”
原本已打定主意就在架勢堂門外辦妥事情的謝觀星根本就沒想到會遇到這種陣仗,薑博言行雖不敢說前倨後恭,可這變化卻著實是有些大,一時間竟讓謝觀星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京都赫赫有名的架勢堂,居然會如此在意自己一個小小總捕,這等事情,說出去誰會相信?
略做猶豫,謝觀星還是跟在薑博身後進入架勢堂,可方一入堂,謝觀星一眼便望見那塊被自己斬成兩段的條石,那柄長劍還插在殘石之上,隻是在兩段殘石之側,卻豎起了一塊石碑,上麵雕刻著的兩行醒目大字當即吸引了謝觀星的視線。
“聲名原是尋常物,心不存私且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