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呼哨自樹林東側響起,那些貌似被栓在樹上的馬匹猛地掙脫束縛四散奔出,而一同被掙脫的,還有那些馬匹眼上的蒙布。
仔細去看,這些馬匹跑得雖是淩亂,方向倒還一致,那北側便道就像一條鋪設在黑色巨毯上的銀色緞帶,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可是這些馬匹剛剛順著北側便道跑出沒有多遠,便道前方便亮起了火光,怪異的事情再次出現,隨著這些火光亮起,那些狂奔中的馬匹卻是忽然轉向,幾乎是繞著樹林兩側,向著方才呼哨響起的所在狂奔。
借著稀疏的月光,穿梭在林間的薛守信漸漸聽到了一些來自樹林外的咒罵,而當這些咒罵伴隨著馬嘶聲出現,一抹笑意湧上了薛守信的嘴角。
可是這笑意沒有持續多久,一個問題出現在薛守新的腦海當中。
“這些人是怎麼靠近的這片樹林?方才那個裝扮成薛福的漢子又是什麼人?即便其人精通隱匿易容之術,可他如何能這般輕易便躲過那些布置在樹林中的機關絆線?”
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一道在樹梢間掠過的黑影讓薛守信不得不停了下來。
已然攔在薛守信麵前的那道黑影消瘦異常,肅立之下,便好似一柄直插林間的標槍。
“我那兄弟的本事不弱,你是怎麼殺的他?”
黑影是一個人,一個黑衣人,一副遮在臉上的鬼麵猙獰可怖,而那聲音自鬼麵後傳出,更顯陰森詭異。
薛守信懶得去回答這個黑衣人的問話,其人手臂隻是一抬,一個雕刻著古怪圖案的青銅小球立時出現在掌中。
“你是古器宗的弟子?怎麼可能?”
鬼麵後傳來一聲驚呼,幾乎是同時,那個黑衣人電射而起,轉瞬便消失在陰影當中。
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薛守信望著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小聲罵道:“古你娘,真以為稱兄道弟老子便猜不出你的來曆,對付你們這幫孫子,就知道這東西管用!”
衝出樹林,一匹紅鬃烈馬自黑暗中俯身竄出,薛守信騰身而起,左手立時搭住馬上鞍配。
借著馬匹的衝力,薛守信高大的身軀斜蕩而起,便如一片輕盈的落葉般穩穩坐上馬背,而隨著薛守信雙腿微一用力,那馬兒唏溜溜一聲長嘶,高高躍起,不過轉瞬,蹄聲揚起之處,便隻能看到星光下的一路煙塵。
……。
“師兄,還是莫要讓人再追了,這廝篤定是古器宗弟子!若是引爆了雷震子,隻怕這方圓數裏都會化做齏粉!”
樹林西側的一處土丘之上,方才的那柄“標槍”已然卸下了鬼麵,一張看上去頗為俊朗的麵孔正試探著對著空蕩蕩的某處小聲言語。
“你可有看清?他拿著的真是雷震子?”
隨著另一個聲音出現,夜色中,便似有帷幕被人拉開一角,“標槍”麵前的那片虛空竟然幻化出人形。
“師弟我斷然不會看錯,肯定是雷震子無疑!”
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方才的驚慌,這“標杆”回答的無比堅決。
“難怪宗主一定要攔下此人,果然是有些本事!這馬兒沒有墜鐙,小李他們收斂不住也就罷了,居然連樹林中也布了手腳。誰都知道他要向西,可他偏偏要向東逃,這樣的人物,殺了當真有些可惜!”
那標杆被自己師兄的言語搞得一愣,半晌才開口問道:“宗主不是說了,隻要他不前往京都,那便由著他去,師兄你這般言語又是何意?”
“他殺了夜梟中人,又能逃到哪去,除非前往京都,否則即便回返,也斷然沒有生路!”
“說得也是!”
對於自己師兄的看法,“標槍”表示了最大程度上的讚同,可是其人明顯對於那名夜梟存有興趣,待猶豫了一下,“標槍”再次開口問道:“夜梟便隻有這點本事嗎?怎地一個照麵就給人收拾了?當日看此人本領應是不俗,莫不是暗中還有高人相助!”
“你倒懂個鳥蛋,隻看那廝走路的樣子,分明就很少騎馬,便是師兄我也瞞不過去,夜梟終究比不得噬仙鈴,你看著,終有一日這夜梟會被噬仙鈴替代!”
此語一出,那“標槍”大感意外。
“師兄既是看出端倪,何以不提醒一二,難不成便看著其人送死,若是如此,宗主那裏該如何交待!”
“你倒是懂個鳥蛋,不該打聽的事就少打聽,夜梟中人要找死便讓他們去,誰想成為涉川國主倒是關我道門鳥事?明告訴你,我等師兄弟來此不過是應個景,不管那雷震子是真是假,出現的正是時候,走,招呼師弟們返回宗門,既然古器宗再現,正好給宗主他老人家尋到個開脫的理由!”
一輪圓月之下,郊野再次恢複寧靜,隻偶爾會有幾聲夜蟬震動翅膀的聲音傳來,極遠處的火把亮光時而聚攏,時而分散,看架勢,今夜注定有人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