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著就是本事(1 / 2)

黃昏時分,食指上傳來的灼熱讓勇武將軍薛守信從睡夢中醒轉。

抖掉指縫中的香頭,薛守信起身看了看四周的動靜,腳下更是習慣性的劃拉了兩下。

隨著一些煙霧蕩起,日間堆積起的香灰當即散開,轉眼便湮沒在一片綠意當中。

斷斷續續的睡眠,很難讓人做上一個完整的夢,薛守信也不例外。不過,相對於真正見過生死的邊軍老兵,一個不完整的夢,往往會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好處,至少你不用擔心自己會在某個惡夢中崩潰,更不用擔心美夢的到來,會讓你在不知不覺間被人砍掉腦袋。

嗅著小樹林中彌漫的芳草氣息,薛守信伸了個懶腰,那愜意的感覺與透過頭頂綠蔭投射下來的落日餘暉交織在一起,便有如在天地間展開了一副最完美的畫卷。

對著一名靠在樹下酣睡的軍士踢出一腳,薛守信小聲說道:

“薛義,招呼兄弟們一聲,該走了!”

那名叫薛義的軍士嘴角的笑意尚未褪去,顯是正夢著什麼好事,平白被人打斷,難免有些口不擇言。

“將軍,你就不能讓屬下把那隻雞啃完?這續上的香火才燒了一半,為什麼每次先起來招呼人的都是屬下?”

薛守信聞言微微一笑,可轉而麵色又忽然變得冷峻異常。

待俯身靠近那名軍士耳邊,薛守信再次壓低聲音說道:“便隻有你切得香段最長,本將軍不先叫你倒是該叫誰?莫要羅嗦,趕緊招呼兄 弟們,我總覺著這幾日身後不安生,薛廉到此刻還沒有放出信號,多半是出了什麼狀況!”

聽聞自家將軍如此言語,這薛義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其人一個翻身便從地上站起,不待將左手指縫中的香火熄滅,右手食指便已將一枚石子輕輕彈出。

落入懷中的石子自然不會有什麼聲音傳出,可樹林中還是很快便有了回應,陸續有軍士從藏身處向著薛守信聚攏。

看著漸漸聚攏過來的一眾軍士,薛守信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不善。

“薛福,這才多少時日,你便忘了軍中的規矩,老子難道沒有教過你,便是日常歇息,投擲石子的時候也不可發出聲音!”

薛守信的低聲叱喝,讓眾人的目光齊齊望向一名低著腦袋的軍士,那軍士似是被薛守信的言語搞的一愣,一隻手掌更是下意識的向上抬起,那狀況便好似對眼前的狀況感到有些莫名奇妙,情急之下,便想要去撓撓自己的腦袋。

然而事情的變化出人預料,還不待薛福的手臂抬至胸前,來自身側的積壓立時便讓他想要張口呼喊,可是他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因為一隻手掌恰好在此刻捂在了他的嘴上。

素來不把曆代涉川名將放在眼中的薛守信從來就不會對著自己的親衛強調所謂規矩,他最經典的說辭便是:

“少跟老子說什麼規矩,能他娘的活下來就是規矩,要是哪天老子也對著你們講規矩,那你們就該小心一點,他娘的,老子肯定是想殺人了!”

當然,薛守信的親衛便是傻到了麻木,也絕不可能因為自己上官的一句胡話便隨意動手。那話兒隻是提醒,可但凡與人朝夕相對,便是相貌相同,行止上總會有些差異,更何況,真正的薛福,他的左手因創傷存有殘疾,根本就不可能抬過胸口。

肋間傳來的劇痛讓“薛福”瞪大了眼睛,可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一柄短刃,透過狹窄的縫隙,緩慢而有力的刺入自己身軀。此刻的他,已然被眾軍士擠在了當間,那支固定在左臂上端的袖箭,明明隻要在抬起一點便可以輕易奪走某人的性命,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卻是連一分一毫也無法移動。

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這“薛福”抬起了頭,可是他沒能看到那個叫“薛守信”的將領,他能看到的便隻是一張張充斥著冷漠與憎惡的臉孔。而隨著鋼刀在體內攪動,“薛福”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那感覺就如同他剛剛進入這片樹林時一樣。

隨著眾軍士散開,“薛福”的屍體被被人緩緩放倒,他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做得不對?居然如此輕易便被人洞破行藏。

“薛義,帶兄弟們走!”

軍令簡短且不容拒絕,那名叫薛義的軍士半分也不曾猶豫,當下拳擊左胸轉身便走,一眾軍士緊隨其後,隻是行走間,一柄柄漆黑如墨的鋼刀,便好似暗夜中的幽靈,無聲無息自刀鞘內拔出。

若還有人窺見眼前這一幕,或許他會產生一些詫異。不過,這詫異卻不是因為出刀如墨,離鞘無聲。很多在邊軍呆過的老卒都清楚,軍中斥候晚間常用炭火薰黑鋼刀,其後若是再用食指壓住崩簧,抽刀時做到聲音微弱並非什麼難事。真正令人感到詫異的是,眾軍士沒有跑向那些被蒙眼卸鐙的馬匹,反倒是緩步向著樹林深處走去。

轉眼之間,臨時營地內就隻剩下了薛守信一人,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裏,便好似在等待著黑夜的降臨。

天色暗得極快,當頭頂的枝葉間終於出現繁星,薛守信動了。

同樣是向著樹林深處急奔,薛守信卻像是慌不擇路,他沒有選擇沿著一條直線行進,而是刻意的避過一些樹木草從,那上竄下跳的古怪行止,就像是一隻被惡狼追趕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