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映照下,青磚砌成的秘道狹長且幽深,用以存放油燈的方型孔洞便好似一張張嵌入磚牆內的陰森鬼麵,而那些早已被人熄滅的油燈,恰如深陷於這些鬼麵內的眼耳口鼻。
兩副扭曲的已經看不出人形的骨架還在甬道內搖蕩,牽絆在這些骨架上的晶瑩細絲,即使經過煙熏火燎仍散射著五彩的光華,可就在這些細絲的末端,卻墜著一個個細小的魚鉤,這些魚鉤有的深深刺入骨骸之內,有的則依舊隨著甬道內的微風來回擺蕩。
“張烈,熄滅燈火!”
麵色無比陰沉的李元福決然沒有想到眼前會是當下這副情景,就在數天前,當有人向他提及那個令人談虎色變的京都神捕時,李元福最大的反應也不過是發出一聲冷哼。在他看來,一個從沒有經過沙場征戰的“神捕”能有多大本事?所謂的傳奇多半也如當年的那位戰神一般,隻是因為某種需要被刻意誇大了做為。
隨著燈火熄滅,黑暗的秘道依舊可以看到一些亮光,那亮光來自甬道深處,很顯然,也並不是所有的燈火都已被人熄滅。
“你看到了什麼?”
黑暗中李元福開口問道。
沉默片刻,站在李元福身後的張烈有了回應。
“應該是同一種玄絲,隻是屬下想不明白,來人為何不將所有油燈熄滅,以道門問禍之能,便是能瞞過屬下雙眼,他便不怕道門中人察覺?”
一聲歎息在秘道中響起。
“看來我真的是老了!修士的道法再過玄妙也終究是人。老夫當年曾對你說過,沙場征戰,唯有將自己看成一個死人才能有一線生機,可你現在看到了什麼?那沒有熄滅的燈火就是希望,就是生機,此人如此洞察人心,又有幾人能夠逃過他的算計!……點起燈火吧,還有一事老夫也想不明白,終須找到些答案。”
秘道再現光亮,這一次,李元福沒有隻站著觀看,而是俯下身,開始在青石地麵上四處摸索。
“主家您這是要找什麼?”
似有不解,挑燈而觀的張烈開口問道。
“老夫有三個不解,其一,既然前方已有同道觸網,為何後麵的還要一頭撞進去?其二,是什麼東西可以讓肉身焚毀,因何這火焰似是從體內燃起?其三,這秘道的出口如此隱秘,此人是如何找到的?”
“屬下方才看過魚鉤,那勾上似是墜有誘餌,隻是這誘餌黑漆麻烏,屬下一時辯不出是何物件!”
“這倒是有些奇了,天下難道還有這等奇毒?”
“怪了!”
仿佛是發現了什麼?李元福話語中流露出幾分困惑。
這一句怪了倒是讓李元福身後的張烈感到了一絲莫名緊張,其人緩緩湊近李元福,隨即開口問道:“主家可是察覺到了什麼?”
“依照常理,行入秘道,必是尊者在後,何以這年輕修士卻是死在了同道身後?並且,以這年輕修士身上的懸絲數量而觀,明顯比那尊者要少,何以屍身焚毀的程度反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咦!主家若是不說,張烈當真看不出來,這等狀況確實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猛然之間,俯身觀看身側牆壁的李元福身軀微微一震,待緩緩直立起身形,一段鋒利的刀尖透出其人胸口。
看了一眼胸前透出的刀尖,李元福踉蹌向後退出兩步。
“為什麼是你?老夫待你有如親子,何以會如此?”
扶牆站立的李元福嘴角已然淌出了鮮血,那扭曲的麵容,困惑中更帶著無盡的悲憤。
張烈同樣扭曲著的麵孔慘白如紙,其人連連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哽咽之下,眼含淚水的張烈緩緩跪倒在了李元福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