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退,與爾同歌,百戶存一,身已許國。死不退,與爾同澤,此戰不死,天必亡我。奪我妻女,毀我耕作,憑誰作踐、這大好山河。……。”
歌聲在東北方向響起,隨即引起了各處的共鳴,但詭異的是,無論是來自南雲州的兵馬,還是來自永寧縣城的護軍軍士,幾乎所有人都在大聲吟唱著這首在涉川流傳了數百年的戰歌,雙腿不再顫栗,攥住刀槍的手不再顫抖,一具具身軀碰撞在了一起,一柄柄鋒刃閃爍著動人心魄的火星。鮮血四濺,肢體斷折,頭顱跌落,有如瘋獸的張大同引領著手下軍士奮力廝殺前行,與南雲州軍士錚亮的盔甲相比,融入其中的護軍軍士,他們身上的皮甲在夕陽的映照下卻泛著一股古銅才有的暗褐光澤,那狀況,便好似一股奔騰直入江河的濁流。
刀鋒掠過,孫濤看到一張同樣猙獰的麵孔,那麵孔尚顯稚嫩,然而就是這張稚嫩的麵孔,神情卻也如他一般的絕決,即使銳利的刀鋒將這張麵孔砍成了一堆翻起的皮肉,可這張麵孔的主人,卻在翻倒的同時張開森白牙齒,對著自己狠狠咬出一口。
這一口當然咬不到孫濤,但它卻幾乎嚇破了孫濤的肝膽,這便是將軍口中的叛逆嗎?天下哪有這樣悍不畏死的叛逆?
火光開始蔓延,散在牛車上的灰色粉末一經點燃,轉瞬便將整個牛車化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那些拉車的黃牛徒勞的奔跑嚎叫,全然不顧自己將麵對的是什麼?軍士們還在這烈焰與奔牛間廝殺,可隨著那些在火光中晃動的身影一個個倒下,孫濤忽然發覺,自己已經被一群人圍在了當間。
這些人不是南雲州的兵馬,他們隻是一些衣衫襤褸骨肉如柴的普通難民,可拿起兵刃的難民還能算是難民嗎?沒有人可以給孫濤這個答案。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孫濤麵前,渾身浴血的方大同此刻已然斷掉了一條手臂,可是他的另一隻手卻依舊緊握著鋼刀,那刀鋒遍布豁口,然而就是這麼一把可能連隻雞都殺不死的殘刀,卻是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難民一步步逼近,方大同的目光卻已不再像初始那般犀利,他默默望著這些逼近的難民,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將軍,就剩下我們了!”
顫抖的聲音從孫濤口中發出,那些難民的眼神恐怖到難以附加,直若想要吃人。
“舉起你手中的刀,隨本將軍衝出去!他們已經不是人了!”
困惑的目光再次變得堅定,方大同怒視麵前的難民大吼一聲“滾開!”
可是孫濤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因為就在這些難民身後,不過片刻功夫,已經黑壓壓聚滿了南雲州的軍士。
一匹紅色的戰馬蕩開人群緩緩而入,隨著馬鞍上的一個物件拋出,圍攏在方大同孫濤身邊的難民轟然向著那物件聚攏,原本還握在手中的兵刃更是撒了一地。
“刺虎將軍方大同,本王聽說過你的名字!”
來人是一名身穿淩山寒鐵甲的年輕將領,消瘦的麵頰上,一道刀痕斜斜掠過嘴角,隻看這將領衣甲上的配飾,鑲嵌在寶甲上的金絲,還有披在身後的火紅披風,孫濤便已猜到此人的來曆,遲疑之下,孫濤的雙腿再次有些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