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夢如幻(1 / 2)

刑訊司卷宗庫內的王哈兒起得很早,一如過往,他很快便找到了那個所謂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偌大的一座卷宗庫內除了他王哈兒便空無一人,但這絲毫也不妨礙那些忙碌的螞蟻兒在自己窩前堆起沙粒。

“反常!這事兒真就有些反常!”

自窗欞透入的淡淡濕氣或許意味著整個京都將降下一場豪雨,可一群過度聰明的螞蟻卻非要在一間根本就見不到雨水的房舍內堆起沙粒,這相較於此刻的王哈兒來說,絕對可以算得上一件咄咄怪事。

對於自己沒能跟隨薛紹一起離開京都王哈兒倒是真沒生出多少遺憾,就是他想走,那守在庫外的影衛也未必會答應。可王哈兒從來就沒有擔心過自己的性命,因為與當日自己調某人入刑訊司的理由相同,京都影衛總領方勝同樣需要他王哈兒的助力。

“你可是還在?為夫告訴你,今個不同往日哦!今個為夫當真見到了一樁稀罕事兒!”

守在卷宗庫外的影衛早已厭倦了王哈兒的這些嘮叨,哪怕是聽到卷宗庫裏傳出哭喊這些影衛也不會再將眼睛湊近那幾個小孔,因為某個背運的家夥到現在還在家中養傷,至於受傷的經過,眾人決然不敢告訴總領大人那廝是被一支用來記錄卷宗提取的毛筆插瞎了右眼,這可不僅僅是丟人,簡直是對所有影衛的誣蔑。

“你可有聽到為夫的話,若換作往日,不聽也就罷了,可今日為夫已經知道了你的底細,你怎敢不聽?為夫告訴你,這螞蟻啊,貌似聰明,實則傻啊!它們真就……。”

王哈兒瘋了嗎?當然沒有!從沒有那個瘋子能夠將混亂不堪的卷宗庫整理的井井有條;從沒有哪個瘋子能在心狠手辣的影衛總領方勝麵前保持鎮靜;更沒有哪個瘋子會守在某個小孔前,等著將手中毛筆插進別人眼中。所以王哈兒還是原來的那個王哈兒,如果說一定要找出一點不同,那這點不同就是,那個往日在王哈兒眼中屁也不是的婆姨,此刻居然在王哈兒心中增加了份量。

一個死人會不會增加份量,這一點或許少有人知道,但王哈兒肯定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因為就在自己的婆姨將脖頸鑽入白綾的那一刻,他王哈兒就在一旁傻傻看著。

“王大頭,其實我該謝你一聲才是!左右這些年你從未惦記過我的身子,能幹幹淨淨的走,這對我薛靈兒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經動過要將自己整個兒交給你的心思,因為我覺得你活得很簡單,守來守去,也不過就是那三條法則。可日子一久,我又有些不願意,原來你的三條法則外還有另一條法則,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大頭,活著真就那麼讓人不舍嗎?”

這便是王哈兒婆姨留下的最後言語,王哈兒有過掙紮,有過托舉,但最終還是沒有逆過自己的心性。

對於逼死薛靈兒一事,也許那個已遠離京都的薛紹永遠都不會知道,可王哈兒自己知道,正如薛靈兒所言,他王哈兒逆不過自己的心性。

多半是有所依仗,方勝曾數次將諸子巷女掌櫃含香送入卷宗庫,可不知道是為什麼,再看到含香時,王哈兒卻提不起一點想要親近的興趣。他忽然發覺,與自己的婆姨相比,這含香無論相貌還是氣質都遜色許多,更重要的是,很多從沒當做過一回事的細節,隻有在某人離開後他王哈兒這才會漸漸想起。

那也許是一隻被人擦淨後擺在床榻前的靴子,也許是某次醉酒後莫名出現於頭頂的濕巾,當然,這中間難免會出現一些插曲,例如總領大人在酒醒後忽然想起照照鏡子,結果卻訝異的發覺,自己臉上居然多出了五枚清晰指印。

“我怎麼那麼傻啊!”

看到此處,難免有人會臆想王哈兒的反應,可王哈兒真的就那麼笨嗎?還是說,他根本就不願意去相信。

“嘩啦”一聲,卷宗庫外有人撤去了索鏈,原本還在嘮嘮叨叨的王哈兒便如讓被人用火烤到了屁股,其人隻一個箭步就竄到了那張偌大桌案前。待房門敞開影衛總領方勝邁步走入,一臉正色的王哈兒早已坐得四平把穩,並且舉起了那支足以令絕大多數影衛談虎色變的毛筆。

“哦!王大人當真是勤勉於公事,隻此一點,足令方勝汗顏!”

一身青衣的方勝刻意模仿著當年劉半山的那股範兒,能將當日的上官踩在腳下,這對於他方勝絕對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哎呀,敢情是總領大人您造訪,小弟王哈兒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搶步出了桌案,王哈兒作勢便要跪倒,那方勝哪裏肯依,當即一把攔住。

“方勝如何能受得起兄長一拜,此番無事,特備薄酒一壺與兄長您小酌,不知兄長您此刻有閑否?”

招了招手,自有影衛上前擺放菜肴酒水,有閑沒閑,他王哈兒說了自然不算。

看著那盞被推到自己麵前的美酒,王哈兒下意識向後縮了縮,那方勝見狀不由哈哈大笑,也不多說,徑直取過王哈兒麵前酒盞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