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後,我由一位富家之女,變成流落田間的髒丫頭。

娘帶著我與爹拿著僅剩的一點嫁妝,回到了農舍老家。

爹每日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隻能躺在床上什麼都幹不了。

娘每日在村中接著一些手工活幹著,天天幹活到深夜,她兩眼紅腫,布滿血絲,讓一旁的我看著很難過。可是卻幫不了她什麼。

娘老是跟我說:

“凝兒呀,會好起來的,這些活你不許幹,你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所以我的手從來沒有長過繭子,與村裏的瘋丫頭不同,我擁有一雙細長白嫩的手,雖然偶爾會沾滿汙泥。

夜複一夜過著,天空居然下起了鵝毛大雪。

我好冷啊,身上的衣裳根本不能讓我小小的身體抵禦風寒,真的好懷念大宅子裏我的花棉襖啊。

我哈著氣,望著娘低頭縫著衣裳,問:

“娘,天冷了,早些睡吧。”

雖然我已經困得不行,但是我還是看不得娘受累,她又不讓我幫她,隻能腦袋趴在桌上看著她忙活。

娘縫一針就伸手撫上我的頭說道:

“凝兒呀,你老看著娘做什麼呀,天已經晚啦,又冷,你快去睡吧。”說完就撫摸住胸口,用力的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我揉揉實在睜不開的眼睛道:

“不,凝兒心疼娘,想跟娘一同睡...”還未說完,我就已經趴在桌上睡下。我真的又冷又困又餓呀。

每日隻有一顆紅薯裹腹,可是我知道娘親一點吃食都不舍的吃,都留給了我與爹爹,我怎麼會讓娘親傷心呢。

所以我在又冷又餓的等待中趴在桌上睡下。

娘親便放下手中的活,將我抱在床上,繼續轉身忙活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由一名大家閨秀,變成田邊赤腳狂奔的瘋丫頭,每天臉上,腳上都粘著泥。

娘親都從來沒有罵過我。

今日我居然看見灶台上有一碗饅頭,我興奮得忘記洗手,便抓起饅頭往嘴裏塞,饅頭上粘上了我黑乎乎的手印。

娘進來無奈為我擦拭幹淨。

忽然躺在床上的爹爹傳來歇斯底裏的叫聲,氣喘如牛,娘親立刻扔下手中的事物,衝進裏屋。

我也慌張的跑了進去,我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眼淚大把大把的掉,看著爹爹幹瘦枯黃都樣子,氣喘如牛,枯瘦的手指亂抓,我知道,爹爹要像祖父一樣離開我們了嗎?

我趴在床頭拚命的喊:

“爹,爹!”眼淚止不住的流滿了床頭。

我身體顫抖,我在害怕,祖父死後,爹爹一夜間瘋了,那爹爹要是死了,不知娘親會變成什麼樣,所以我就拚命的哭,希望老天不要將爹爹給帶走。

娘親看著爹爹在垂死掙紮,臉上也掛滿了淚珠,她拚命的照顧他,希望爹爹能多陪著我們,娘的嗓音破碎:

“公子,公子,你要堅持住,我與凝兒不能沒有你啊。”

娘親從來不喊爹爹名字或者相公,這或許是爹與娘海誓山盟的約定。隻有喊公子時,娘親才會想起爹年輕時的風華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