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在一旁什麼都幹不了,隻能不停的哭,娘就一盆盆端水為爹擦拭身體,希望爹爹滾燙的身體能夠散去。

可是爹爹依然瘋狂的喊叫:

“熱啊,熱啊!快要死了呀!”

娘的淚水一直的流啊流,像將所有苦水一並流出。

我就不停的擰幹濕布。我的淚滴在水盆裏,這大冷天我好冷啊,可是,幹瘦的爹爹居然一遍遍的喊熱。

爹的身體反常的熱著。

爹自從出事後,就變得幹瘦如柴,一個風流倜儻的富家公子,在一夜間變得苟延殘喘。

天空的雪揮舞的下著,爹爹最終還是沒有熬過第二日的晨起。

我隻知道我不停的哭泣,娘跌坐在床頭失去了生機。

這一夜,娘的整個身體徹底崩潰,她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將肺咳出來,卻要為爹料理後事。

爹爹穿上了幹淨的衣裳,身體拉得很直很直,娘眼中有淚,她撫弄我的頭發道:

“凝兒呀,你要乖啊,守住爹爹,娘待會就回來。”

我就抱住自己,啃著手指,望著如睡覺般的爹爹,眼淚大把大把的掉。

子夜的時候,天空的雪花已經停了,娘親才推開門進來,她的嘴角有塊淤青,我瘋狂的大喊:

“娘,娘!是誰打你了!”

娘忽然抱住我坐在地上放聲痛哭:

“凝兒呀,沈家的人真是狠心呐!居然這樣對待你爹爹!他都已經死了,還不給他一個安身之地!”

說完,娘親更加將我抱在懷裏顫抖痛哭,我也一同哭泣。

我知道娘是被沈府的人打傷了,我居然還想著沈府的花棉襖。

娘用全部的力氣,不睡覺做了三天的針線活,才換得爹下葬的錢,她的眼睛已經布上了一層灰白,我想娘的眼睛是不行了,她還那麼年輕,眼睛就不行了!

我就跑出屋外,偷了別人家的紅薯想在街上換些銀兩,結果紅薯沒偷成,反而讓人給領了回來。

那人指著娘親罵道:

“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兒!”

娘親並沒有罵我,隻是我知道她的內心一定是難過無比,她蹲下來,擦幹淨我臉上的汙泥:

“凝兒呀,娘的好凝兒呀,下次可不能這樣做了呀。”

我一下忍不住哭泣起來,這一次是我第一次偷別人東西,也將是最後一次,因為我知道,娘雖然沒有罵我,但是我知道她已經無比傷心。

我躺在娘的身邊,窗外的寒風刺骨,我鑽進娘的懷裏,小手小腳怎麼在被窩裏都唔不暖,過冬的棉被實在太單薄,我喊出聲:

“娘,凝兒冷。”

娘就抱著我,給我取暖,忽然她轉頭對著一邊用力咳嗽起來。

這一夜我在娘的劇烈咳嗽聲中入睡。

第二天,天空依然飄著細雪,娘卻忽然起不來了。

我看見她嘴邊有血,我知道她咳血了,因為太過操勞,因為她要養活我。

我哭喊道:

“娘!你要去看大夫啊!我去給你請大夫!”

我慌張的下床,腳上忘記穿鞋,我心裏急呀,我不要娘也跟爹一樣離開我!

從那以後,我便有了一個壞習慣,就是一旦遇到心急難受的事情,就會不穿鞋匆忙的在地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