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莊的人已經養成了習慣,東家丟了一隻雞,不用找,肯定在沐老焉家裏的飯桌上,去的早興許能看到一堆骨頭。
西家婆娘丟了一隻褲衩,也不用找,肯定藏在沐老焉的枕頭底下。
還有那剛成年的俏小丫,來了月事用的衛生棉不見了,更不用找,指定被那老焉壞拿去做了鞋墊。
要是常人幹了這些事,早被人打死了,但沐老焉這幾十年卻活的相當好。
沐老焉身高體壯天生的一個打架好手,動作麻利,輕易三兩個人近不了身,外加一副滾刀肉的脾性,人拿刀敢把肚子往上撲的主兒,村民們還真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當然,平日裏,村子裏誰家辦個紅白喜事,擇個吉日,看個墳地,或是誰家的人招邪被鬼上身了,都會請他幫把手。
一來二去,村民也不好把事實做絕,再碰到這老家夥作怪,也隻能忍了。
時光冉冉,趙家莊的村民苦等了四十多年,最終還是苦盡甘來。
這一年臘月,沐老焉終於活到頭了。這一天,趙家莊的家家戶戶都張燈結彩,鞭炮連天,家家都歡聲笑語,個個都笑容滿麵。
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沐老焉死了,而是這天正好是大年三十。
過年死人,在趙家莊可是一件忌諱事,講究很多,據說隻有缺德事幹的太多了才會死在年三十。
因此,第二天一早,沐老焉的屍體就被掛在門前的歪脖子樹下,說是要曬上三天才能下土。
那時候的我正在幾十裏外的趙家大集,一邊念書一邊幫著二叔看著店鋪。
店鋪是一家當鋪,是祖父早年自己經營的,已經有幾十年,隻是名字顯得非常古怪,“張太保典當”,凡是熟識祖父的人都非常奇怪他為什麼起了這樣一個古怪的名字。
祖父算是半個文人,在讀書這件事上對我要求相當嚴格,平日裏根本不允許我回家,就連逢年過節也是一樣,一年半載的才會到城裏看我一次,而且第二天就趕回去。
因此,祖父死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等我得到消息趕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是大年初三。
照理說,按照風俗那個遭人恨的老頭應該還在樹上蕩秋千,但事實上我回去的時候,棺材已經出了村口。
送葬的隊伍顯得有些詭異,不管扛著紙幡的父親,八個抬棺的漢子,還是後麵跟隨的人群,個個都低著腦袋沉默不語,整個隊伍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見我回來,父親隻是瞪了我一眼,同樣一句話也沒說,但送葬的隊伍卻停了下來。
還沒摸著頭腦,村子裏幾個小夥便一股腦衝到跟前,二話不說將我身上的衣服扒了去,套上孝服,推到了棺材前,壓著我磕了三個響頭。隨後放了一串鞭炮,隊伍又重新出發。
棺材順著村子饒了三圈,才送到墳地下葬,隻是最後立墓碑的時候,卻用紅漆將墓碑上下刷了一遍,連同父親在內的所有人都齊齊大笑了三聲,隨後才返回村子。
之後不久我才終於知道,出現這種狀況,是因為祖父死後的第二天晚上,他獨居的那兩間小茅屋外發生了一件怪事。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覺得這是我這輩子聽到最荒唐的一件事。
村民口述,當天晚上,不知道從哪裏跑來一群老鼠,肥頭大耳,雙眼通紅,長的足有半尺,密密麻麻裏三層外三層將祖父居住的茅屋圍了個嚴嚴實實。
剛過淩晨,鼠群便發瘋一般衝向茅屋,將老頭子從地裏刨出的棺材板啃了個幹幹淨淨。本來還想衝進屋子,但這時已經過了三更天,隨著一聲雞鳴,鼠群便快速退走了。
房裏守夜的父親被嚇壞了,天一亮便急衝衝的找到村裏最年長的老倔頭,將事情說了一遍。
老倔頭年輕時候做過“先生”,當然,不是教書的那種先生,性質和祖父一樣,幫人看看風水,相相宅子什麼的,後來年長了,才收了手。
聽了父親的描述,老倔頭臉色大變,一連歎了三口氣,說事情反常必有妖,沐老焉活著的時候做了孽,死後才要遭報應。老鼠性惡又屬陰,它們並不是衝著那些棺材板去的,而是沐老焉的屍體。要不是那些棺材板擋著,沐老焉早就屍骨無存了。若是被這些老鼠吃了,那比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還慘,弄不好還會禍遺三代。沐老焉興許早就算到這一點,所以才用棺材板圍住了自己的房子,抵擋這次災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