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又在推動。
半晌才推一下。
因為手的主人已經沒有了力量。
但還是在推那狼,堅定的,不吝餘力的推動。
小手終於將狼頭推向一邊,兩道眉毛從雪裏冒了出來,一個鼻梁從雪裏冒了出來,一個嘴巴從雪地裏冒了出來,在如牛一般的喘息聲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雪地裏欠起了半個身影。
伊飛用最後的一分力量用一把小刀割開了狼的咽喉,將嘴湊上去,狠狠的吸了一口,狼的身子還是溫軟的,狼的血是溫熱的,幾口狼血下肚,伊飛覺得麻木的身體,麻木的雙手漸漸的有了知覺了,漸漸的有了力量。
“哇!”“哇”——,嬰兒一雙水晶般的大眼睛淚光閃爍,似乎在批評伊飛:你隻管自已吃,也不管我,我要喝奶!
伊飛給嬰兒的萌態逗樂了,他很想將這頭狼的血一齊吸進身體,來撫慰他“咕”、“咕”大叫的肚腸。但是他馬上將狼頭挨近嬰兒嘴邊,狼血流進嬰兒的小嘴,嬰兒大口大口的吞咽著,簡直是狼吞虎咽,難道嬰兒已經幾天沒有吃過奶了?嬰兒的爸爸媽媽呢?在這冰天雪地裏,怎會扔下他們的孩子,不見蹤跡。
狼雖然骨架大,但已經餓得皮包骨,在和雪鷹一番生死對峙之後,也沒能留下多少血,伊飛在旁看到嬰兒進食,腹內傳來一陣陣如蛙叫的腹鳴,他真想將自已的嘴接在狼的咽喉上去,但是他看了看凶殘吞咽的嬰兒,還是忍住了,吞下了一口唾沫。
狼血流幹了,嬰兒的嘴還在翕動著,伊飛將雪鷹提過來,雪鷹喉咽的傷口已經凍住了,伊飛將它劃開,又將血對準了嬰兒的鮮紅的小嘴巴,嬰兒貪婪的吞吃了幾口,終於閉上了嘴巴,連打了幾個滿足的飽嗝,又打了個哈欠,美美的睡覺去了,小臉上還帶著一點淡淡的笑意。
伊飛喝了幾口已經快冷去的鷹血,用手中的小刀割開狼皮,切下塊狼肉,咬牙切齒的吃了下去。
六歲的伊飛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東西,他給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風暴雪給困在雪山裏,隻能靠吞吃雪團維係生命。他發現自已一時難已走出雪原,便臥在雪地裏,一動不動,以保持體力。
正當他神誌模糊,就要在失去意識時,他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他強忍住強烈的睡意,用手指勾起支撐著自已的眼眶,他循聲找到了嬰兒,隻是他此時全身無力,再也難以挪動一步,隻能抱著嬰兒睡坐在雪中,雪一直都在下,一天一夜後,漸漸雪漫過了他的雙眉,他的雙眼,他的嘴巴,他覺得自已輕飄飄的像要飛起,飛向雪原上空的白雲,白雲上方好象有兩個臉相模糊的男女在關心的注視著他。哪是從沒有謀麵過的爸爸媽媽麼?
身上的嬰兒哭累了又睡,睡醒了又哭,伊飛好幾次都要陷入無邊無際的寒冷和黑喑中去,就此陷入生命的永眠,可是他大腦最深處有個堅強的聲音在提醒自已千萬不能睡去,否則將永遠不能醒來,但是他虛弱的身體阻止不了自已身體的背叛,他每次將要放棄這無望的生存掙紮時,這時嬰兒的哭聲響了,將他從死亡的邊緣喚醒,他勉強塞一口雪進自已口裏,又哺給嬰兒一些雪水。
伊飛隻剩下頭腦中還殘存的一縷清明,他迷迷糊糊的感知了雪地蒼狼和雪鷹的爭奪,等待著二隻動物殊死搏鬥耗盡體力,他利用這唯一的機會讓自已的和嬰兒在雪原上暫時活了下來。
吞吃了幾塊狼肉,伊飛恢複了許多體力。趁著雪鷹身上還有體溫,他將雪鷹身上的羽毛扯下,要不過一會整個雪鷹身體就會凍成一個冰坨,他用團團羽毛包裹住小嬰兒,小嬰兒吃飽了狼和鷹的血,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睡得正香。
伊飛將狼屍和鷹屍拖到一個避風的雪堆後,已經累得氣喘噓噓的了,這時天色已晚,天際一片鉛灰色,風漸漸吼起來,雪粒擊打在臉上,隱隱生疼,他抱起嬰兒,走到雪堆之後。他用小刀剝下狼皮,在雪地上鋪好,又用雪鷹的羽毛氈上,將還在熟睡之中的嬰兒放在鷹羽巢成的窩中。
伊飛歎了口氣,笑道:“你叫什和名字?我叫伊飛,就叫你伊雪吧!”
小嬰兒伊雪在夢中給了伊飛一個微笑,小小的臉蛋給冰雪凍得粉紅的她忽然雙手亂晃,小嘴一扁,“哇”“哇”的哭將起來。
這一夜,風如獅吼;這一夜,雪如浪崩;這一夜,天寒地凍;一個小男孩抱著繈褓中的小女嬰,蝟縮在雪堆裏,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