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於一個農村貧困家庭,上大學後,家裏每月隻給我60元錢的生活費。就這每月的60元也要靠父母東拚西借,所以,很多時候我不能保證每月按時拿到這錢。為此,我必須在每月結束時留有餘錢,否則,下個月開始幾天就有可能挨餓。

誰都明白,每月60元的生活費對於20世紀末大城市的消費水平意味著什麼。

更讓我自卑的是,我們寢室4個男生,除了我,楊斌、曹昌健和張濤都來自城市家庭,他們都能盡情地消費。而我每頓的飯菜必須揀最便宜的買,肉食更與我無緣。然而,強烈的自卑又換來我極端的自尊。我害怕同學尤其是室友看到我的窘境。每到吃飯時間,我都盡量避免與室友碰麵,即使偶爾碰見了,我也會找各種理由避開,直到看到他們3人去食堂有一陣了,我才拿著飯盒獨自一人前往。打好飯便躲到食堂那個角落去吃,這兒大多是外係或外班的學生,而且很多都是跟我一樣的窮學生。

然而,這種局麵在維持了3個月後被打破了。

星期五那天中午,我剛走到那角落裏開始默默吞咽的時候,一個冒失的家夥突然從我身後撞了過來,我的飯盒連同隻吃了幾口的飯菜一起“啪”地掉在了地上。這一盒飯掉了,我心疼不已,正要大發怒火,一抬頭才發現是我室友楊斌和曹昌健兩人在一前一後追逐。看到他們,我的火氣一下子沒了,臉“刷”地紅了。沒等我開口,撞倒我飯盒的楊斌連聲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你撞掉了人家的飯,光說對不起有什麼用,還不趕緊打盒飯來!”曹昌健催促楊斌道。“不用,不用……”可我話還沒說完,楊斌立馬從地上抓起我的飯盒就跑到賣飯窗口去了。一盒飯掉了豈能讓同學賠,那不讓別人笑話我嗎?我要趕過去阻止楊斌,卻被曹昌健一把拉住:“別攔他,他這種冒失鬼就是得受懲罰!”正在我與曹昌健爭執不休時,楊斌端著飯盒回來了。“耽誤你吃飯了,對不起,你慢慢吃。我們走了!”楊斌將飯盒一遞給我,他們兩個又嘻嘻哈哈跑了。

我打開飯盒一看,—個大飯盒裝得滿滿的,裏麵不但有回鍋肉,還有一份黃燜魚和幾片油炸雞塊。那是我進大學以來吃得最好最飽的一頓。事後,我本想對楊斌說點感謝的話,可想來想去又實在不好說什麼,隻好玩笑似的說了一句:“楊斌,今天真不好意思啊,讓你請了客!”本來,這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沒想到的是,剛過了一周,這樣的事又再次發生在我身上,情形與上次差不多。隻是,這次是張濤追曹昌健,撞掉我飯盒的是曹昌健,賠我飯菜的自然是曹了。

回寢室後我沒說什麼感謝之類的話,我問他們:“你們咋喜歡在食堂裏追逐呢?”“我們看到一個最新資料,說是飯後馬上跑步利於消化,有益健康,所以……要不,你也加入我們的飯後跑步?”他們明知道我平時就是一個不愛活動的人,更何況對於本就沒吃得很飽的我來說哪用得著跑步來消化。“我才不相信那些呢。”我裝做不屑地說。

後來,他們飯後跑步的把戲讓我漸漸產生了懷疑。因為再下一周,楊斌和曹昌健兩人追張濤,張濤又成了我的“冤大頭”。飯菜依然那麼豐盛,至少都有3樣肉食。食堂那麼多學生,沒聽說他們撞倒別人,卻偏就撞倒我的飯盒?而且每周都是在星期五?

如果前三周還僅是懷疑的話,那麼從接下來的第四周、第五周、第六周……我都會在星期五的中午被他們3人中一人的撞,而且從3人輪流撞我的規律來看,我斷定他們是早有預謀的。

因為忙於期末考試,我一直沒來得及揭穿他們。寒假離校的前一天晚上,我下定決心將這事抬了出來。見我擺出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他們最終不得不承認了他們確實是有“陰謀”。

原來在前3個月,他們就已經注意到我吃飯時的異常,後來終於發現了真相,而且又弄清了我的家庭情況,3人便合計出了一個恰當的“計謀”:輪流賠飯,讓我每周打一次牙祭。

“實在對不起,明凱,我們是真想幫你,但又怕你不接受,所以……你不會怪我們吧?”此時此刻,我還能說什麼呢,隻能任眼淚嘩嘩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