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朋友姓能,他父母給他取了“能幹”做名字。那時我很小,喜歡通宵達旦地看夜場電影,能幹就是那時呼朋引伴認識的。
那是我們一起看完電影後第三天早上,能幹來了。我很意外,因為我們還很陌生。我和能幹相對無語地幹坐著,那情景挺像第一次見麵的青年男女,可我們是兩個“半大”的男人。坐了好久,他突然站起來要走,我隨能幹出了門,沒走出幾步,他回過頭來,低聲對我說:“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我一定會還你的,請你相信我!”
我一聽這話就蒙了,因為我那時候沒有一分收入。他一見我的樣子,又輕輕地說:“沒有就算了,走了。”然後他轉身走了。我回到家裏,母親問我能幹是誰,我照直說了,沒想到母親馬上從口袋裏拿出5塊錢說:“你快給他送去吧,說不定他有急用呢!”我對母親的支持喜不自禁,馬上抓過錢,追上能幹,把錢給了他。5塊錢讓我成了一個債主。
那時的5塊錢對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所以我一直耿耿於懷,很期待能幹能很快還給我。後來我聽同學說能幹喜歡找人借錢,借了就不還。我聽了後悔不迭。以後又見過能幹幾次,他當然不會還我錢。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幾年。再後來我遠走異地求學,也就將這事淡忘了。
在能幹這個人差不多就要徹底地從我的記憶裏消失的時候,他卻意外地闖進了我的家門。他說他是能幹,然後從他的公文包裏麵掏出了一個作業本,他翻給我看,我大吃一驚,那是他那時向別人借錢的賬本!上麵密密麻麻地記著某年某月某日借誰多少錢,字跡雖然歪歪扭扭,但清清楚楚,上麵也有我的名字。
能幹望著我,認真地說:“我今天是來還錢的。”我笑著說:“開什麼玩笑,不就5塊錢嗎?而且那麼多年了……”
“不!我當時借錢時就說過一定會還的!”能幹堅決地說。然後他遞過來一個漂亮的信封,信封上印著“深深的感謝!永遠的感謝!”幾個燙金的大字,信封裏麵是十幾塊錢,他說照這些年來的最高利息支付的。他把信封放在我的手裏,說:“請你一定收下!不然我會一生不安的。”
晚上,能幹請我吃飯,我聽到了這個奇怪的人的更多故事:能幹3歲時,母親就病故了,父親又為他娶了個繼母,他飽受了後媽的折磨。後來,後媽得了一種怪病,為治病花光了家裏的錢。小小年紀的能幹賣冰棍、撿破爛、借錢為後媽治病。那些年,他忍受著羞辱和鄙視,一次次找人借錢,一直到後媽病故,後來他就到南方去打工。他曆盡艱辛,抱定了一個信念:要把借別人的每一分錢都還給別人!
我聽著他的訴說,眼前淚光迷蒙。能幹使我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同時也讓我懂得,愛的重要成分就是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