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卿若有所思,“多謝娘娘提點。”

武媚娘點點頭,遙望著門外幽深的夜色,她站起身來,“咱們繼續趕路吧。”

無論前麵多少波折險阻,為了那個人,她都一往直前。

皇上,等我回來……

夜晚的清思殿裏,一聲尖銳清脆的破裂聲傳來,守在門口的小宮女打了個哆嗦,不知哪個花瓶又遭了娘娘的毒手。

“什麼,讓皇後逃跑了?她才帶了幾十個人,你們那麼多殺手,怎麼會讓她逃了?”

空無一人的大殿內,蕭淑妃的聲音尖銳得可怕,帶著狂暴的氣息,仿佛要把這殿內的一切化為齏粉。

刀光劍影中拚殺了一輩子的黑衣殺手都忍不住畏縮,卻還是如實回稟道:“皇後隻怕早有預料,提前在路上就溜走了,我們的人攔下的隻是一輛空車。”

蕭淑妃急躁地徘徊著,“這下怎麼辦?你們這群飯桶,這點兒小事都辦不好!”她將手中的金簪重重地扔在殺手身上。

黑衣殺手連連叩頭,“屬下知罪,娘娘饒命!”

正在暴躁地發泄著,忽然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聲音雖然被壓得極低,聽在蕭淑妃耳中,卻如驚雷般刺耳。總算她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長吸了一口氣,終於平息下怒火,對黑衣殺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殺手立刻離開了。蕭淑妃這才轉過身,冷冷地盯著水墨青蓮的屏風問道:“你是來看本宮笑話的?”

麵對蕭淑妃的惱火之色,屏風後的黑影卻不緊不慢地答道:“娘娘言重了,咱們現下在一條船上,你的笑話,不就是我的笑話嗎?”

“那你笑什麼?”

“我在高興,你的酒囊飯袋沒有成功。”

“你……”

“別急,聽我說完。截殺皇後一事我本來就不同意,偏偏你不跟我商量就將人派了出去。皇上的密詔始終是一個後患,這次殺了皇後簡單,但萬一密詔將來被別人找到,雍王登基後豈不是天大的麻煩?”

“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是萬一讓她將密詔帶回來,豈不是更麻煩?”

“有什麼麻煩的?從長安到洛陽,快馬不停也要數日時間,而這些日子裏,你我難道就幹等著不成?哼,等她將密詔帶回來,這個大明宮,早不是她的大明宮了。”

蕭淑妃頓時心領神會,豁然開朗,“果然有你的一套。”

深秋的陽光暖暖的,照得人懶洋洋的。並州城北部的一家客棧裏,這個時間並沒有多少生意,一樓的酒桌上隻有幾個外地客商要了飯菜,不緊不慢地用著。

而在這樣平淡的氛圍中,一個年輕女孩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她隻有十七八歲年紀,容色俏麗,正神色焦急地望著店門口,不時撫著自己肚子——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昭示著至少已有五六個月的身孕。

這是誰家的小媳婦呢?懷了身孕還來這邊,也沒個陪伴的人。周圍的人忍不住悄悄猜測著,甚至忍不住在腦中構想某些非良家的橋段。

而出人意料的是,半個時辰之後,這些臆想竟然成真了!

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走進了客棧,輕車熟路地往樓上走去。這男子生得極俊秀,樸素的衣飾掩不住清雅風流的氣度。

看到那男子身影,等待良久的女孩子忽然站起身來,神情激動地喊道:“聶如風!”

名叫聶如風的男子一愣,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問道:“請問姑娘是誰?找在下有事?”

“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你明明說要來娶我的,可如今我肚子都那麼大了,你一點動靜都沒有,你到底想怎麼樣?”那年輕女孩一聽他的話,就哭了起來,一邊撲上去撕扯住他,用力捶打著。

客棧裏眾人頓時豎起了耳朵,這種薄情男子負心漢的橋段向來是街頭巷尾的最愛。

聶如風又氣又急,“你胡說些什麼呀?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天啊,我怎麼這麼命苦啊,這天殺的負心漢啊!”女孩子一把扯住他,死死不放。

一時間,連客棧外的路人也紛紛擠上前來觀看這場鬧劇,樓上的房客也不免被驚動了。

聶如風臉色發紅,氣急敗壞,“你胡扯八道什麼?我真的不認識你!”

兩人正拉扯著,忽然一個帶著麵紗的女子從樓上衝了下來,躥到聶如風麵前甩了一個清脆的耳光,厲聲哭訴道:“聶如風,好啊你,我費盡心機都要跟你在一起,沒想到你居然已經有相好的了,你……”話未說完,她哭著往外跑去。

聶如風大驚,連忙一把拉住她,“傾城,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不是!”

戴麵紗的女子哭泣不已,“人家肚子都大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二人正糾纏著,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傾城姑娘,這一切還是讓在下來解釋吧。”

那懷孕的女子又驚又喜,“明公子,您可算來了。”再不過來,她都不知道這場戲要怎麼繼續下去了。

來的人正是明崇儼,看到舞傾城出現,他立刻從隱藏的角落站了出來,而懷孕的年輕女孩自然是袁春雨了。演這一出戲,不過是為了盡快將舞傾城引出來。而事實證明,這也是最有效率的法子。

他上前拍了拍聶如風的肩膀,笑道:“辛苦你了,聶公子。傾城姑娘,請你看清楚。”

他一示意,旁邊袁春雨立刻從衣服下拉出了一個枕頭,扔在一邊。

聶如風和舞傾城都愣住了。

聶如風警惕地看著他,“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明崇儼攤開雙手,“不想幹什麼,在下隻是一個戲法師,想要知道傾城姑娘為何好好的人不做,卻要做鬼?”

舞傾城理了理垂下的麵紗,低頭道:“你說什麼?我不懂。”

明崇儼笑道:“事已至此,傾城姑娘隻怕不懂也要懂了。”

“誰是傾城姑娘,我不叫這個名字!”

明崇儼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傾城姑娘是鳴翠坊的第一號舞姬,本來應該入宮伴駕的,可惜卻愛上了樂師聶如風,不願進宮,無奈之下隻好詐死逃走,並找了袁春苗姑娘的屍體來代替,不知道在下說的對還是不對?”

聶如風大驚失色,匆匆拉著舞傾城和明崇儼一起上了樓,回到房間裏。

聶如風也不再掩飾,望著明崇儼,“不錯,她的確是傾城,你想怎麼樣?”

舞傾城冷笑一聲,“你是鳴翠坊派來找我的人吧?要我回去,除非我死了。”

聶如風緊緊握住她的手,神情堅定,“我跟你一起死。”

兩人深深對望,無限信賴,一切盡在不言中。

明崇儼笑道:“兩位放心,在下並不是鳴翠坊的人,而且也沒想讓那麼多人死。我也有一位重要的姑娘,牽涉進了這件事情,甚至還傳出借屍還魂的謠言,所以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兩人一愣,明崇儼的笑容溫和親切,沒有一絲瑕疵。

舞傾城愣了愣,頓時了悟,“你認識水紅姑娘?”

明崇儼笑著點了點頭,“算是吧,這下兩位肯相信我沒有惡意了吧。其實,我隻想……解開這個謎,並且討杯喜酒喝。”

他們喜出望外地對視了一眼,雙雙拜倒在地,“多謝成全。”

明崇儼趕緊扶二人起身,問道:“既然傾城姑娘沒有死,那麼所謂的借屍還魂又是怎麼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