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她的沉默,明珠夫人問道:“怎麼了?在想什麼?”

心兒笑了笑,“這件事牽扯太多,我很擔心啊,萬一……”

明珠夫人一笑,“你放心好了,一切我都部署好了。這些年鳴翠坊出了不少人才,京城超過一半的官員後院女眷中都有我的人,還有些我安排在京城各處的酒樓歌舞坊,到時候一定會保護你周全的。”

她的勢力竟然這麼大?心兒暗暗心驚,不動聲色地笑道:“那我就全靠坊主安排了。”

明珠夫人點頭道:“那我們就啟程吧。”

心兒詫異,“啊,就一輛馬車嗎?入宮獻藝不是需要很多人嗎?”

明珠夫人笑道:“傻丫頭,這次獻藝的主力就是你,隻是以你現在的水平還遠遠不夠,等我們去了京城,還剩下一個月的時間,我會好好將一身本事傾囊相授,到時候一定讓你大放異彩。而陪同的舞姬等晚些時候再通知意如帶她們啟程就好。香意如這次跟著傾城胡鬧,為了幾個銀錢幫她瞞天過海,哼,也要晾著她,讓她知道厲害。”

心兒連連點頭,心中卻暗暗叫苦,就這麼走了,儼哥哥一定擔心,得留些印記給他!眼珠一轉,她捂住肚子,“夫人,我肚子餓了,這一路太遠,不如讓我下去買點吃的。”

明珠夫人笑道:“不必了,這裏都有準備。”說著從包袱裏取出一盒糕點給她。

這麼周全!心兒無奈地接過,打開一看,竟然是玉露糕。

嚐了幾塊,忍不住讚道:“這玉露糕味道真好。”

明珠夫人目光一閃,隨口問道:“你喜歡吃這種糕點?”

心兒笑道:“對啊,我很愛吃的。”

這樣單純的答案卻讓明珠夫人身體一顫,慢慢蹙緊了眉頭。

連著吃下兩塊玉露糕,心兒滿意地舔了舔手指,向坐在一旁背對著她的明珠夫人問道:“坊主,你不吃一些嗎?”

明珠夫人終於轉過身來,“也好。”她俯下身,要去拿糕點,而起身的時候,卻帶起一道寒光。

看著抵在喉嚨上的匕首,心兒睜大了眼睛,“坊主,你這是要幹什麼?”

明珠夫人眼神冷厲,“告訴我,是皇上派你來的,還是皇後派你來的?”

心兒心神俱震,“坊主,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明珠夫人拿起一塊玉露糕在她眼前晃了晃,冷笑道:“這玉露糕是皇宮司膳房裏的獨門秘方,除了貴人,就連一般的宮人都很難吃到,而你居然認識,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心兒心神大亂,想不到竟然在這種細節上露出了馬腳,“這……這是因為……”

趁著說話的空隙,她驟然出手,一掌橫切在明珠夫人手腕上,同時閃身後仰,錯開匕首的威脅。

明珠夫人手腕靈蛇般一晃,躲開了心兒的攻擊。兩人同時跳出馬車。

看著心兒驚訝的臉色,明珠夫人冷笑一聲,“我會武功,讓你很驚訝嗎?若沒有這點兒本事,當年在大隋宮廷刺探機密的時候,我早就死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步步緊逼,招招欲置心兒於死地,而心兒卻心有顧忌,不敢輕易傷了她。交手片刻,漸落下風。

危急關頭,一聲厲喝傳來:“心兒,閃開!”同時一道人影飛快竄入,一腳將明珠夫人的匕首踢飛。

同時另一人一掌擊在明珠夫人的肩頭,將她擊倒在地。

正是剛剛趕到的明崇儼和玉麒麟。

三人聯手,明珠夫人武功再高也不是對手,很快被玉麒麟擒下。

終於逃過一劫,心兒鬆了一口氣,“儼哥哥,你來得正好,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上次在山洞裏見到你,我靈機一動,在你的腳上抹了磷粉。本想著防患於未然,想不到真的起了作用。”明崇儼笑道。

心兒看看腳尖兒,果然沾了些細微的粉末,不由得大為佩服,“多虧了你的細心。”

“接下來怎麼辦?”玉麒麟上前一步。

望著地上的明珠夫人,明崇儼笑道,“當然是按照夫人的安排,繼續上京了。”

夜幕如霜,清冷的月光寂靜地映照著高聳巍峨的丹鳳門。

門口幾個輪班的侍衛正準備休息,忽聞一陣馬蹄聲傳來,在靜謐的黑夜裏格外清晰。

地平線的盡頭,一匹快馬拉著一輛輕便馬車正如利劍般向宮門疾馳而來。

侍衛立刻橫戟立刀,嚴陣以待。行至門前,駿馬一陣嘶鳴,停了下來。

裴少卿躍下馬,將武媚娘攙扶下車。

兩人取了密詔,又一路快馬回京,臨到京城,才在驛站換上了馬車。經過短暫的休息,武媚娘臉色依然蒼白,雙眸卻明亮如星。

宮門的侍衛接過裴少卿的令牌,恭敬地開門請兩人入內,更有伶俐的人趕緊傳喚小太監準備車輦。

行至宣政殿,武媚娘下了車輦,步行入內,裴少卿緊隨其後,卻忽然有侍衛伸手阻攔。

“裴將軍,如今已經入夜時分,不經宣召,不得隨便行走內廷重地,還請留步。”

裴少卿一愣,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轉身道:“沒事,本宮自己進去就可以了。你也一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娘娘小心。”裴少卿不疑有他,轉身離開,準備回侍衛輪值所休息一晚。

武媚娘點點頭,轉身入內。

“皇後娘娘駕到!”內監尖銳的嗓門在寂靜的深宮中格外嘹亮。

進了宣政殿寢宮,武媚娘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一別數日,他的情況怎麼樣了?還是在昏迷中嗎?

寢殿內蕭淑妃正帶著幾個宮人在內中服侍。見到武媚娘回來,笑著行禮道:“參見皇後娘娘,娘娘一路奔波辛苦了。”

武媚娘抬了抬手,“如此深夜還來照顧皇上,妹妹才是辛苦。”

“不知娘娘所說的密詔……”

武媚娘從懷中取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蕭淑妃神色一冷,緊緊盯著。

“這便是當日皇上所立的密詔,上麵寫明了由代王李弘即太子位。”武媚娘視線一轉,落到守候在旁邊的元修身上,“元公公伴駕良久,最熟悉皇上的筆跡,不妨看看。”

元修趕緊上前接過,看了一眼,點點頭,“的確是皇上的親筆,不過……”

他抬起頭來,盯著武媚娘,神色叵測地笑了。

武媚娘未及反應,他已經走到燭火前,將密詔往上一湊。頓時火焰升騰,吞噬著那明黃色的詔書。

武媚娘欲上前搶救,卻已晚了一步。看著遍地殘灰,她驚怒交加地指著元修,“你……大膽奴才,敢毀壞聖諭!”

背後蕭淑妃冷笑一聲,“哼,如今這皇宮裏,上上下下都是我們的人,別說毀壞聖諭了,就算殺了你,也沒人敢過問。”

元修也上前一步,笑道:“娘娘想要問奴才的罪,還是先看清楚周圍形勢吧。”

武媚娘環顧四周,內監宮女無不低頭斂襟,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一顆心如墜冰窖,想不到他們力量這麼大!而自己取密詔的行動,反而給了他們掌控內廷的時間。她抬頭死死盯著元修,“原來是你。”

“沒錯,除了奴才,這世上還有誰能那麼方便地接觸到皇上的紙張和奏折呢?”

武媚娘晃了晃身子,心如刀絞。當初裴少卿交給她的六十七個人的名單中,元修正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其中動手最方便的人。但做到禦前總管的位置,必定是久經考驗,來曆清白,是絕對值得李治信賴的親信。因此在看到名單的時候,她懷疑過每一個人,偏偏沒有料到是元修。

“為什麼?你一個閹人,這樣做有什麼好處?你背後還有誰指使?”武媚娘忍不住追問道。

“閹人”兩個字入耳,元修眼中猛地閃過一道寒光。武媚娘一愣,那一瞬間,連一向鎮靜的她竟也感到冷徹心扉的寒意。

“閹人?哈哈……”元修大笑起來,目光癲狂,“這一切本來就應該是我的。我隻是拿回所有我應該得到的!”

狂妄的嘶喊夾雜著類似爬蟲一樣的尖銳笑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元公公?是否應該先把武媚娘關押起來?”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麼發瘋,蕭淑妃在旁邊皺起眉頭。

元修瞬間清醒過來,止住笑聲,冷冷地望著武媚娘說道:“皇後娘娘是個聰明人,明日早朝還需要娘娘您親自宣布立雍王素節為太子,怎麼可以關押娘娘呢?”

武媚娘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你以為我會乖乖受你們擺布嗎?”

元修冷笑,“娘娘當然會受我們擺布,否則誰來照顧代王殿下和小公主呢?”

武媚娘一驚,“你把我的孩子怎麼了?”

元修笑了笑,“隻要娘娘配合我們,我保證小皇子和小公主全部安然無恙,不然……誰也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