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郡主清醒過來,笑道:“那邊那麼熱鬧,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明崇儼放下笛子,微微一笑,“我隻是個變戲法的,現在皇上不需要我變戲法,我留在那裏也是多餘。倒是郡主,既然那裏熱鬧,又為何一個人跑來這裏呢?”
“再熱鬧又如何,又不是屬於我的熱鬧。”彩蝶郡主聳聳肩,“而且,喝狐狸血也太惡心了。”
“喝狐狸血?”
“是皇上剛剛獵來的狐狸,為了打破狐大仙的傳言,要每個人都喝狐狸血,皇後娘娘已經第一個喝了,那麼惡心的東西……”
明崇儼笑了笑,“皇後娘娘確實勇氣可嘉,非凡俗女子可比。”
彩蝶郡主皺起眉頭,“什麼勇氣可嘉。她那樣的地位,隻要死不了,有什麼不敢做的?我要是她我也敢,隻可惜我做了也沒人欣賞。”
一瞬間明崇儼盯著她,深色的眼瞳宛如最濃稠的墨硯。
彩蝶郡主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問道:“怎麼,你不相信嗎?”
明崇儼收回視線,笑道:“郡主說笑了,勇氣這種東西,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而且它確實與地位無關。”
這番話雖然委婉,但其中調侃的意味卻很明顯,彩蝶郡主臉上浮起羞惱的神色,“你不相信我什麼都敢做嗎?”
明崇儼笑而不答,目光卻落在她身邊。
彩蝶郡主愣了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頓時毛骨悚然。一條色彩斑斕的蛇正沿著旁邊的樹幹蜿蜒而下!
她幾乎要尖叫出聲了,但想到對麵那恭謹中帶著輕蔑的視線,心中忽然浮起火氣來。
“你不相信嗎?那我就做給你看。”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要抓住那條蛇。似乎感覺到了危險,那隻蛇立刻繃緊了身體,高高地揚起頭顱,對準彩蝶郡主的手,箭一般地竄出。
眼看蛇就要咬到她手腕上,忽然一個人飛撲上來,將她一把推開。
“郡主小心!”飛竄的蛇頭一口咬到了來人的手臂上。
被撲倒在地的彩蝶郡主抬起頭來發現,剛剛救了她一命的竟然是馮小寶。
他正捂著手臂,強忍著痛疼抽出寶劍,將那條蛇砍做兩段。緊接著身體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彩蝶郡主目瞪口呆,“這條蛇竟然這麼毒?”心中隱隱浮起一絲慶幸,又有些後悔。
明崇儼搖搖頭,淡然道:“在下收回前言,郡主的膽子確實很大,不過……有時候要達成目的並不一定要拿命去拚,會有很多種方法。”
彩蝶郡主愣愣地望著他。明崇儼已經轉過身去,往營地走去,“我去請太醫過來,馮侍衛需要急救。”
望著倒在地上不斷抽搐的馮小寶,彩蝶郡主茫然地俯下身,為什麼?
得到消息,裴少卿十萬火急地趕了過來,一把抱起馮小寶,飛速趕回營地。明崇儼已經將太醫請了過來。診治過脈象,太醫大奇,“馮將軍竟然是中了蛇毒,這大冬天的哪來的蛇啊?”
“馮侍衛確實是中了蛇毒,是為了救彩蝶郡主。”旁邊明崇儼將事情簡單解釋了一遍。
太醫看過,皺緊了眉頭,“這種劇毒非普通藥物可治,司藥房曾研製成一種解毒丸,以九種名貴奇藥配置而成,專解蛇毒,不如求一丸來。隻是不知道這次出行是否帶著。”
裴少卿臉色變了,萬一營地沒有,趕回京城至少需要半天的時間,馮小寶豈不是有死無生。
就在心急如焚的時候,簾帳被人掀開,心兒快步走了進來,“不用著急了,藥我已經拿來了,多虧剛才儼哥哥提醒。”
裴少卿大喜,連忙接過藥丸,兌了溫水,給馮小寶灌了下去。
心兒看著,總算鬆了一口氣,卻忍不住怒道:“司藥房的藥這麼珍貴,用來救一個登徒浪子,實在太浪費了!”
裴少卿還沒從驚懼中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他是我表弟。”
心兒冷哼一聲,“是你表弟又怎麼樣?他這樣子盯著彩蝶郡主,早晚會出事的。”
“彩蝶郡主?”
“上一次我不是跟你說了嗎,為了和彩蝶郡主捉迷藏,他竟然直接闖進了皇後娘娘的甘露殿。”
“我問過小寶,那隻是巧合。”
“那這一次呢?湊巧跟著彩蝶郡主進了樹林?”
裴少卿無話可說了,仔細想想,彩蝶郡主嬌俏嫵媚,出身尊貴,自己的表弟年輕氣盛,起了思慕之心也是正常。
他苦笑一聲,“放心吧,我會看好他的。他還是年輕……”
心兒打斷他的話,“年輕可不是理由,大唐律法不會因為年輕而輕判分毫。”
裴少卿一愣,“心兒,說話不要這麼嚴苛。你對小寶好像有偏見?”
心兒話語一滯,對上裴少卿不解的目光,她很想將馮小寶偷偷占彩蝶郡主便宜的事情說出來,讓他好好教訓這個表弟一頓。但終於還是忍住了,隻歎道,“不管怎麼樣,你如果真的為他好,就管好他。”
裴少卿點點頭。
心兒回了營帳。武媚娘正帶著芽兒和幾個宮女在帳內比劃著那一堆狐狸皮,“皇上要縫製一件狐皮袍子,你們去取針線來。”
甘露殿裏,論針線功夫,要數芽兒最好,便當仁不讓地挑起大梁。
武媚娘正在比較選色,心兒心不在焉地打著下手,手中剪刀劃過,噗嗤一聲,竟然在剛縫好的袖子上剪開了一道口子。
她臉色大變,連忙跪倒在地,“奴婢該死。”
武媚娘看了看衣袖,問道:“心兒你有心事?”
“我……”
“可是為了裴將軍?”
心兒無奈地點點頭。
武媚娘上前扶起她,“難怪剛才看到你麵有怨色。兩個人相處就是這樣,上下牙齒還會有磕碰,兩個人怎麼可能沒有矛盾呢?凡事各退讓一步,說不定就會海闊天空了。”
心兒慚愧地答道:“謝娘娘。可是這袍子怎麼辦啊?”
“你放心,本宮自有辦法。”武媚娘眨了眨眼睛,來到桌案前,提起毛筆,往撕破的地方點了點,破口立刻染成了黑色。
“皇上駕到!”
不多時,李治掀開帳簾,興衝衝走進來,“媚娘,袍子縫製地怎麼樣了?給朕看看。”
武媚娘神色如常地將袍子遞上去,笑道:“皇上真是心急,還沒做好呢。”
李治接過袍子,連連點頭,“新鮮的狐皮就是暖和。哎?這裏怎麼有點破?朕的箭法一向很好,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破處。”
武媚娘笑道:“臣妾正要跟皇上說呢,這獵來的狐狸每一隻都很好,隻有一隻脖子上有塊黑斑。臣妾覺得挺礙眼的,就準備剪去這一塊,縫個圖案,才剪了一半皇上就來了。”
“原來如此。不過這麼好的皮襖要是縫了別的圖案可就不好看了。這樣吧,趁著今晚夜色好,朕再給武媚娘打一隻狐來。”李治興奮地說道。
“皇上,更深露重,還是明日再行吧。”武媚娘一驚,連忙阻止道。
李治卻已經下定決心,揮手道:“狐狸都是喜歡晝伏夜出的,晚上打比較容易。”說著快步出了營帳。
武媚娘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憂心忡忡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