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錦繡2(新)19(1 / 3)

第十九章斷腸人天涯

我出了初畫的居所,來到竹林散步。清風飄過,竹葉沙沙作響,雖是大伏天裏,卻隻覺一片涼爽沁心。我坐了下來,想起其實宋明磊也極喜歡竹子,他的清竹居前就曾種滿了湘妃竹,現在二哥生死不明,不知道他的清竹居可曾在西安大亂時被焚毀?若是沒有,可有人照顧他最愛的那片湘妃竹?

背後有人輕輕走來,靜靜地坐在我身邊,沒有說話,我卻知道是段月容。

我沉默在那裏,他也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我開口道:“朝珠,你知道嗎?我同錦繡被賣到紫棲山莊時,隻有八歲。”

段月容嗯了一聲,“因為你的妹妹是紫眼睛的,當時連夫人想把她攆出去,據說你就巧舌如簧,讓人信了你妹妹是貴人降世,所以她才留了下來。”

我轉過臉來,看著他紫瞳瀲灩,平靜地對我微笑著。

一瞬間,我仿佛又看到了小時候的錦繡,她的一雙小手躲在背後,手裏緊緊捏著剛為我摘下來的木槿花,她歪著小臉蛋對我笑著,笑彎了一雙瀲灩的紫瞳,帶著一絲期許,一絲溫柔地問道:“木槿,你猜猜,錦繡手裏拿著什麼?”

我不由自主地癡癡地凝視著他的紫瞳,向他的臉伸出手去,細細地摸著他的眉毛,他的眼睛,而他隻是柔和溫情地看著我,並沒有製止我。

我不由喃喃道:“如果照初畫說的,那錦繡、錦繡被柳言生那禽獸欺侮時……才八歲而已啊!”

段月容一滯。

我苦澀地看著他,放下了手,我的淚流了下來,“你知道嗎,其實你是一個很幸運的人,因為你基本上隻知道傷害別人,卻極少嚐到被人傷害的滋味……”

我抽泣了起來,“那時候的錦繡什麼都不懂,一心隻知道依賴我,我當時想,如果她被攆出去了,到了一個我見不到的地方,如果是煙花之地呢,又或是主人家對她不好呢?所以就努力想把她留下來,我想她和我在一個園子裏,總比分開了好……可是我錯了,我活活地把我妹妹……推進了一個火坑……那時她才八歲啊……我是一個多麼可惡的姐姐啊。”

“別說了,”段月容沉聲道,“你那時也不過八歲而已,哪裏知道那些,為何要怪自己。”

我雙目緊閉,淚流不停,“你不明白啊,錦繡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她受的委屈,是因為她知道她已經失去了多麼寶貴的東西,她知道我這個沒用的姐姐,根本沒有辦法幫她了……這麼多年來,她總是在我麵前笑,裝得一身風光,其實、其實心裏卻在不停地哭泣……”

一時間,我泣不成聲,滿心愧悔,“初畫說錦繡要害我,我絕不相信,可是……我心裏也明白她說的有一點卻是對的,錦繡的確變了,真的變了……隻不過我……拒絕去承認罷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忽然將我拉向他的懷抱,於是我的話、我的淚都淹沒在他的狂吻中,唇齒相纏間,我無法呼吸,隻能感覺他那熱烈纏綿的吻,許久,他離開了我,紫瞳星光迷離,我也拚命喘息。

他一下子抱起了我,走到在陽光下,那紫瞳靜如紫色潭水,深幽而瑰麗,看著我平靜地說道:“不要再去想了,木槿。”他長歎一聲,“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造化,你能改變的,可能隻是你自己的,或許還包括影響別人的一小部分罷了,然而……”他的紫瞳從上方定定地看著我,柔和地帶著一種萬分慈悲的垂憐,宛如苦海寺那尊泥菩薩的目光,我不由一愣,隻聽他對我柔聲道:“你連自己的命盤都不能主宰,又如何能去操控別人的呢?”

我怔在那裏。

他又對我輕笑道:“你妹妹,錦華夫人,我雖未見過,然其美貌無雙、行事狠厲也有所耳聞。不過對我而言,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自己的造化,沒有對或是錯,即便是你的親妹子,她隻是做了自己想做該做的事,與你早已不相幹了,你何苦往自己身上攬呢。”

他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柔聲道:“好了,莫要再怪自己了,也莫要再想初畫的那些話了,以後你一定要怪嘛……”卻見他的紫眼珠狡猾地一轉,“那就怪我寵幸佳西娜太多啦!或是看別的女人看得眼睛發直了之類。再或許你也可以經常對我撒撒嬌啊,怪我給你的珠寶華服不夠多,怪我在床上對你不夠體貼……”

那廂裏,他漸漸又開始趾高氣揚地胡說八道起來。我的眉毛也擰了起來,推開他,要自己下地,“你想得美,我才不會為你跟別的女人爭風吃醋……”

他哈哈仰天大笑一陣,那是許久不見的王者豪氣,他放我下來,卻拉緊我的手,對我笑道:“木槿,那可不一定啊,很多女人都對我說過這句話,結果還不是乖乖地爬上我的床。”

我冷冷道:“我決定了,我要回西安。”說罷,轉身向初畫的屋子走去,打算去同她告別。

段月容在背後冷冷地出聲道:“你回不了西安了,光義王派了一萬士兵過來,會同當地南詔官兵要來進剿盤龍山。”

我驚回頭,卻見他慢吞吞地走過來,紫瞳幽冷,“大戰在際,北上的路全封了,這裏所有的山頭可能都會被血洗,連我們暫時也回不了播州。”

“那怎麼辦?”

“向南撤。布仲家的人,他們暫時不敢惹,引光義王的軍隊跟著我往南走,到了苗王的地界,布仲家的人從另外的山頭進攻,然後南北夾擊,開始反攻。”

“那君家寨的人會不會有危險?”

“沒準,”段月容慵懶地說道,“我們在他們那裏待過,而且又是漢人,聽說帶軍的是胡勇,他向來喜歡劫掠漢家的山寨,講不定就會去君家寨了。喂,你跑那麼快幹嗎?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呢!”

我衝到屋裏,換了身男裝,拉了一匹馬,對繃著臉的段月容說了聲:“你好好看著夕顏,我回君家寨報信。”

我回到君家寨時,果然發現寨中開始戒備起來。我騎馬進了寨子,一問,果然胡勇進軍盤龍山的消息傳遍了整個蘭郡。

我找到族長,族長正在與眾位長者商議,他迎我進來,對我說道:“光義王前來剿山頭,可能是衝著豫剛親王家的世子來的。”

我皺眉道:“族長大人,聽說帶兵的將領是帶頭焚了西安城的胡勇。此人素來喜歡擄掠漢人的寨子,不如我們君家寨先到別處躲一躲吧。”

“到何處躲呢,莫先生?”族長滿麵慘然道,“南詔王向來不喜歡漢人,我們祖先本是中原的大族,後來因為功高蓋主,被皇帝趕到南詔來。可是我們的祖先又被南詔王所不容,被迫從南詔沃野遷來這夜郎之地,不得不在這瘴毒相鄰之地安家落戶。在這盤龍山中,雖與蠻夷為鄰,但也一直遵守著規矩,與四方也算和睦相處。我們在這山頭已曆七世了,還能遷到何處呢?即便要逃,也隻能像豫剛親王一樣也進瘴毒之地吧!可是也沒有時間啊。”族長搖搖頭。

我說道:“何不去布仲家躲躲呢?布仲家兵強馬壯,若同其合作,能將這一萬兵馬打盡也是一件好事。”

族長歎了一聲,“隻怪我平時不與各族鄉鄰走動,恐是要拉下我這張老臉去求人了。”

我便自告奮勇地前往布仲家。段月容篤定地在屋裏等著我,我一進屋立刻說出來意,沒想到他一口回絕,冷冷道:“你昏頭了,我父王的一萬兵馬將來也要白吃白住布仲家的,你還要我請他來保護君家寨,如何可行?”他冷冷道:“而且你可知我父王花了多少工夫讓胡勇前來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