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一聲。
和一個太監半夜三更逛地道,目的居然是刺殺皇帝,這種事情很多人一輩子碰不上一回吧?
“走吧!”下馬車後,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不再羅嗦的守淵,讓我感到一陣莫名其妙地的不安。
地道長逾半裏,迤邐如蛇。
好不容易走到盡頭,眼前出現一扇不知多厚的黑沉沉鐵門。
蛛網證明很久沒用過,可偏偏看不到一點鏽跡。
我有意輕輕敲一下,竟一絲回音皆無。
手指觸摸到的是一扇冰冷、堅硬、光滑的軀體,它赫然是用一整塊兒如小山般寒鐵鑄造而成的。
守淵一邊拉開門閂,一邊平淡道:“我等你,幹掉目標後立刻回來。”
我沒答話,隻是冷冷冰冰瞅著他。
令人失望的是,那雙鐵灰色眼眸裏充滿和善,毫無怨毒與恨意。
心中略略放心,我邁步走上黑洞洞的台階。
秘道頂端的大理石板被緩緩揭開,頓時一道刺目燈光迷蒙了眼神。
我適應片刻,紋絲不動地呆在原地。
一雙耳朵筆直聳起,聚精會神地傾聽著周遭一切可疑聲響。
沒有人。
也沒有生物。
長生殿內萬籟俱寂。
除了偶爾燈芯爆出的星火外,連隻螞蟻都看不見,每寸地方都被收拾得幹幹淨淨。
我小心翼翼地爬出來,無聲無息合上石板。
出口消失得無影無蹤,表麵看去隻是一塊兒普普通通的大理石板而已。
它與殿內千千萬萬塊兒大理石板毫無不同。
我趕緊目測了一下距離,避免一會兒撤退的時候找不到,那可出人命了。
牆上掛著一百零八盞明燈,把一切都照耀得纖毫必現。
北牆上供奉著數以十計的牌位,由東至西秩序井然地排列成由高至低的形狀。
烏光閃閃的名牌上寫著繁瑣帝號,每個字都用朱砂寫就,冷不丁看去,恍若一道道鮮紅劍痕。
一列長長供桌上擺放著數以百計的各式各樣糕點水果。
令我豔羨的是,大部分水果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奇異品種,讓人忍不住饞涎欲滴。
“他奶奶的熊,連死人都過得如此奢侈,皇親貴族們真是死有餘辜!”
本來一點點愧疚立即不翼而飛。
孩童時代充斥饑餓的流浪生活,讓我恨絕了每一名糟蹋食物的家夥。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一個饅頭,一個蘋果對流民意味著什麼。
那是生存希望。
那是血淚拚搏。
那是一個卑微百姓最基本的渴求。
那也是衣食無憂的貴族,永遠都不會懂得的痛苦。
我壓抑著彭湃激情,再不敢多看,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跳上橫梁。
剩下的時間將全部用來等待。
那一劍的風情。
我慢慢吸了一口氣。
渾身毛孔驟然齊齊閉塞,陷入絕對靜謐的先天境界。
整個人都融入天地脈動,一團若有若無的透明薄膜籠罩了我。
這一刻,我變成了一根木頭、一塊石頭、一杯清水,卻絕不帶一絲人味兒。即使是服裝上的熏香、劍鋒上的殺氣、汗腺的分泌都被牢牢鎖在這團封閉空間裏。
我相信就算天下五大宗師親臨,也休想識破我的偽裝。